“腰侧缝线拆开,从第七节脊骨对应点向下,放松零点八厘米。”
停了下,似在思考,“从髋骨高点下移一厘米处,重新打剪口。”
安雅脱下礼服,回手接过助理递来的水杯,目光却跟着叶瓷的手。
她的手法像顶尖的外科医生,精准地剖析调整。
窗外的日光从清澈转为午后金黄,又慢慢染上黄昏的橙红,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光栅。
终于,叶瓷剪断最后一根线头。
安雅依言动了动,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
“Perfect!”
当安雅换回自己的衣服离开,试衣间彻底安静下来时,天边最后一点霞光沉入了城市的天际线之下。
小于:“叶总,需要帮你点份外卖吗?”
叶瓷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高强度紧绷后的疲惫,像无声的潮水,正逐渐淹没叶瓷的四肢百骸。
她随手端起咖啡杯,低头啜了一口。
冰冷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酸涩,非但没有提神,反而像一捧冰水浇在沉滞的神经上。
此时,她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拿起手机,她滑到了叶北庭的号码。
“小瓷?”
叶北庭很快接通,背景音里却夹杂着模糊的机场广播声,带着特有的空旷回响。
叶瓷喊了声哥哥。
“怎么了?” 叶北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匆忙。
“没事。” 又问,“你在机场?”
“嗯,临时飞趟新加坡,那边有个项目出了点岔子。” 叶北庭的语速很快,“你还好吧?听声音有点累。”
“还好。”
叶瓷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照顾好自己,别太拼。有什么事等我回去说。”
背景的广播声似乎在催促登机。
“知道了,你忙。” 叶瓷没再多说。
叶北庭:“好,挂了。”
叶瓷握着手机,沉吟片刻,她没有犹豫地点开了蔺之序的号码。
拨号音响起,单调规律,在过于安静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直到冰冷的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宣告:“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叶瓷按下挂机,盯着漆黑的屏幕看了几秒。
准备放回手机时,一转念,怕他忙过之后看到自己打去的电话,以为有什么急事。
为了避免误会,想了下,她又打开了和蔺之序的微信对话框:【电话没通,不急,你方便时联系。】
敲下这一行字,叶瓷点击发送,动作很干脆。
回到休息室,她开始洗漱,温热的花洒兜头淋下,冲散了头发间沾染的细微纤维和布料微尘。
十分钟后,她换上柔软的丝质家居服回到书桌前,继续昨晚未完成的设计图。
炭笔在纸上游走,有些心不在焉。
她盯着安静躺在桌面上的手机,看了会儿,再次点开和蔺之序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依旧是她自己发出的那句:【电话没通,不急,你方便时联系。】
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下方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回应。
叶瓷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随后开始无意识地滑动。
忽然,动作停住了。
她看到了蔺之序许久以前发给她的几个定位地址。
那是他准备的婚房。
叶瓷一一点开,蓝色的定位光标在地图上闪烁,代表着她此刻的位置。
指尖在屏幕上拖动放大,两个地点之间的距离逐渐清晰地显示出来。
距离霓坊工作室最近的那个婚房在金融区,车程约十分钟。
一个念头,清晰而突兀地浮了出来,几乎是带着一种任性的冲动。
没有犹豫,叶瓷起身走向衣帽间。
很快,换过衣服,临出门时,她拉开玄关柜的抽屉,在一堆钥匙和卡片中翻到了婚房对应的电子门禁卡。
地下车库空旷安静,脚步响着回音。
那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的灰色宾利欧陆GT正安静地停在她的专属车位上。
很快,车灯随着解锁闪烁了一下。
京郊私人会所。
牌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半截雪茄静静燃烧,青烟袅袅,在吊灯的光晕中勾勒出蜿蜒的轨迹。
蔺之序将手中的黑桃A扣在胡桃木桌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牌面停留半秒,像在确认某种决定。
“跟注。”
“五哥今天手气不错啊。”
司恒将筹码推向牌桌中央,他已经连输数局了。
牌室位于会所顶层,三面落地窗外是京北少见的星空。
蔺之序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露出线条凌厉的喉结,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衬衣,衬得眉眼愈发深邃。
新的一局重新开始。
蔺之序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有电话打进来。
他放下牌,起身,“接个电话。”
电话是婚房管家打来的。
“蔺总,太太来了。”
管家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惊喜。
窗外,一架夜航飞机正划过头顶的云层,蔺之序默了一瞬。
“知道了,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他转身,“今晚先到这里。”
牌桌上顿时一片哗然。
裴时:“这就走了?”
司恒试图挽留:“对啊,这才九点。”
只有蒋昀铮笑得意味不明,“是老婆的电话吧?”
蔺之序没承认,不过也没否认。
这晦涩不明的态度,大家也都猜出来了。
裴时感慨:“看来咱们蔺总是真栽了。”
蔺之序无视他们的玩笑话,伸手将剩余筹码推给了司恒,“下次我组局。”
五分钟后,黑色慕尚驶入夜色。
第24章
顶层婚房里, 叶瓷正站在270度落地窗前俯瞰京北夜景。
保姆端着热牛奶站在主卧门外,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她的背影。
刚才在玄关,感应灯亮起时, 叶瓷的风衣挂在臂弯里。
两人面对面, 保姆硬是怔了数秒, 目光掠过对方的长发和素净的珍珠耳钉,才伸手接过风衣:“您…...太太请进!”
保姆曾在数位女明星家服务过, 眼前的蔺总太太,长发如瀑, 在腰际微微打着卷, 衬得肌肤如新雪般莹润生光。
加上身形修长,整个人透着一种天然的清冷气质, 连影子都显得格外干净。
“太太……”
保姆轻唤一声, 牛奶杯底与托盘相碰, 发出轻微声响。
叶瓷转身,看一眼她手里的牛奶, “先放桌子上吧,谢谢。”
保姆点点头。
片刻,看叶瓷环顾房间, 于是走过去,“太太, 这边请。”
保姆引路时保持着半步距离。
衣帽间的门无声滑开, 感应灯带次第亮起,如同舞台揭幕。
左侧整面墙的玻璃柜里,当季高定礼服按色谱排列,晨灰到暮蓝的渐变如天色流转。
“太太的衣物都按季节分类挂好了。”
保姆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这方静谧的空间。
叶瓷的目光略过一排真丝衬衫的袖口, 整面墙的定制衣柜里,她的衣物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空间,“太太的睡衣在第三格。”
叶瓷点头。
这时,保姆又拉开右侧柜门:“这边是先生留的位置。”
叶瓷看过去,数套深色西装熨得笔挺,旁边挂着未拆吊牌的亚麻家居服。
“先生吩咐过,太太的衣物要确保季节更替时及时更换,这些都是上周刚从干洗店送回来的。”
叶瓷轻轻嗯了一声,视线又落在衣帽间中央的岛台,上面摆着一个白釉花瓶,旁边还有一个香薰机。
保姆正将橙花精油倒入香薰机,“先生每隔两天还会让人更换鲜花,这是今早空运到的荷兰芍药。”
叶瓷伸手轻轻抚了抚,花瓣上还盈着水珠。
保姆:“岛台下面的抽屉里都是一些小首饰。”
叶瓷听着,拉开手边的一个抽屉,有整齐码放的丝巾,领带,托盘里还有几对袖扣。
“太太,您要不要到露台看一看?”
叶瓷抬头,眼神瞬间的迷蒙,半天,“今天就不看了,我有些累。”
保姆很识趣,欲离开,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明天的早餐,您想吃什么?”
保姆自从来这里,今天是第一次见女主人,男主人倒是见过两次,可两次加在一起,他在这儿待的时间也不足十分钟。
她自己是有些做菜手艺在身的,不过,直到此刻,也没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