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脸色被太阳光晒得黝黑泛红,呲着一口大白牙,“敢问这里可是江秀才江林木的家?”
江长生打量着对方,忖度着点点头,目光里的审视和疑惑丝毫不掩。
“哎呀,我可算是找对了地方,我是府城里专门给人跑腿报喜的,江秀才此次高中解元。”
这话一落,坐在院子里吃席的人,也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他们回味着刚才那小哥说的话,转过弯儿来的人赶忙端起酒杯进了屋,“恭喜二郎啊,以后我们可得称呼你一声举人老爷啦。”
院子里屋里都热闹着,乱哄哄的姝奕和江林木都不晓得外面的事儿,这人突然端着酒杯进来敬酒,一开口还说这样的话,让主桌上的人也都愣了,第一反应就是打量着对方的神色,这才刚开席,这人怎么就喝成了这样?
正在这个时候,江长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儿,江王氏坐在堂屋另一个桌上待客,赶忙站起身询问,“大郎你这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呢?”
“二郎,二郎,中了!刚才有人报喜,说是二郎中了解元!”
“啥?!!”林春花猛地站起身,这下就连屋里的村长一家,也都愣住了,随后反应过来,也端起就杯纷纷开始敬酒。
就这样,好好的一场满月酒,愣是和江林木中举的喜宴一并办了,前院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后院,一拨人接着一拨人进来敬酒,幸好大多数的酒都是浊酒,女人都能喝得的酒,便是江林木接受了所有的敬酒,这会儿也只是脸色有些泛红,并未醉的很厉害。
也因为江林木中举这一事儿,原本定好的满月宴只有中午,可因为中举的事儿一掺和,愣是吃到了晚上,林春花下午的时候又催着江二海赶着车,去买了一波肉蛋菜,晚上又做了几桌的宴席,这一天下来,半个村子的百姓都吃撑了。
等人都纷纷离开之后,江家的众人也都累瘫在堂屋的椅子上,院子里到处都是狼藉,一家人累到已经无法因为江林木中举的事儿而开心。
笑了一天,这会儿终于没有了外人,家里人也都一个个木着脸,最后林春花叹息一声,“好了,就这样放着吧,明日咱们再慢慢的收拾,今日大家也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这会儿江林木和江长生也都喝得有点多,中午的时候江林木还可以应付一下,可晚上这一席他就有些顶不住,江长生便站出来帮着弟弟挡酒。
也因为之前没有参加弟弟婚礼的事儿,江长生一直耿耿于怀,这会儿终于有用到他的地方,他也丝毫不给众人欺负他弟弟的机会。
祝贺可以,但是故意借着机会灌江林木酒,他这个做哥哥的可就不干了。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起身准备回房,姝奕也赶忙架起江林木,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回头看向祖母。
“祖母,大伯母不如孩子今晚交给我们带吧。”
两个小家伙儿的确很招人喜欢,可再怎么遭人稀罕,这晚上要起来喂两三次羊奶,还要换尿戒子也十分的辛苦,祖母和大伯母年岁也都不小了,现如今她已经出了月子,不该再劳累家里的长辈们了。
看看脸色通红目光有些呆滞的江林木,林春花摆了摆手,“不用,你今晚照顾好二郎就行,他和多了睡得沉,若是你们自己带孩子,万一他压到孩子怎么办,再说了你一个人也弄不了两个孩子啊。”
说起来姝奕的确也没有自信能带好孩子,这两个孩子出了白天她帮着抱抱喂喂奶,其余的时候都是大伯母和祖母一起帮着看。
即便是现在她学会了给自己喂奶,可每次也都是手忙脚乱的,若是没有人在一旁帮着些,她也的确招架不住。
今日得知了自己的成绩,江林木心里的高兴也只在一瞬间,中了举人便也意味着,他这次留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了,他得赶紧准备一下,赶着明年春闱之前赶到京城,这个年估计也要在路上或者京城里过。
虽然喝醉了酒,但对于这些他也都十分的清楚,晚上熄了灯他拥住了身边的人,像只粘人的大狗似的,总是在她的脸上蹭着。
“怎么了?”姝奕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儿,这人的情绪轻易不会外露,但只要私下和她这样腻歪,准是心里有事儿。
“最多再过半个月,我就得启程去京都,这路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这年怕是要在路上过,须得早些过去,不然听说会租不到房子,客栈更是一天就要一两银子。”
姝奕闻言心里虽然也是不舍的,但是不会再像有孕那会儿反应那么大,她侧了侧身往江林木的怀里窝了窝,“要我陪着你一起过去吗?”
其实她晓得自己怕是去不了,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可不能像从前那样,说走就走。
“这次怕是不行,这次去京城的人少不了,到时候路上的客栈满了,我便去大车店也能挤挤,你现在虽然出了月子,可到底是动了元气,冬天不宜受凉,这次去了还得等着发了榜,不中也就罢了,还能早些回来,若是有幸得了功名,便要在京城里等着吏部的安排。”
前后加起来这一趟出门至少也得半年才能回来,家里还有两个刚才生的孩子,她的确无法离开这么久。
“那夫君还是早些启程吧,如此路上的人也少些,让禄安跟着你一起过去,路上也有个照应,到了那边还是赁个房子更为方便。”
说着,姝奕心里终于生出几分又要分别的惆怅,次日一早,他们早早起来梳洗完就去院子里收拾东西,家里的人都还没有起,也是因为大伯母和祖母夜里要照看孩子,这些日子早上起的也都不是很早。
所以姝奕今日故意早起,长辈帮着带孩子已经十分的不易,她也不能将其他的活计全都丢给旁人,这些事儿她也不是做不来或者不会做。
于是林春花和江王氏抱着孩子起来的时候,姝奕带着江林木和禄安都已经把早饭做好了,她们眼里有着几分惊讶和欣慰。
一家人吃着早饭,江林木将自己的事儿也说了一下,他需要去趟府城拿上路引,再去书院里拿上夫子的保书,直接从府城出发去京都。
江二海喝了一大口粥抬起头来说道:“昨晚村长走之前和我说提了一嘴,说是咱们村里也得出保人,他算作一个,让你得空去找他那保书,到时候族里也会出人担保。”
大晋的科举制度十分严苛,虽然因为朝廷初建没几年国库亏虚捐官常见,但正途上的科考却是尤为的严格。
考童生只需要同窗之间二人互保即可,考秀才也是如此,可考举人便需要官学出推荐信,三位秀才互保的基础上,还得有一位举人帮着作保,但等到参加春闱的时候,便需要书院的一位师长作保,府衙出具推荐信和路引,户籍村子须得三人以上出具保书,若是此人科举之中作弊,这些担保之人皆有欺君之罪。
故而也有不少的举人,因为凑不齐这些保人和保书,迟迟没有参加春闱,甚至在当地的县衙里,随便谋个主簿的差事也就罢了。
这次江林木走得远,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去这么远地方,江二海想陪着儿子一起去,可多一个人,这一路上的开销就多出一份。
在面对这样的现实中,江家人沉默了下来,这一次去的是京都,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府城,在府城里一百两银子算是大钱,但到了京城,这点钱也已经不够看的。
就像江林木所说,每年大考的时候,京城周围的房子也都会涨价,客栈更是一天就得一两银子的价钱,当然也有大车店或者很便宜的野店,可那些都在京城之外,人多繁杂也没有一个可以安心温书的环境。
最后敲定江林木只带着禄安,这样两人路上有个照应,走到哪里也可以开一间房就行。
林春花和家里人也都开始忙碌起来,这次出门去的地方远,需要准备的东西也更多一些,姝奕帮不上多少忙,只好自己一下看着两个孩子,让祖母和大伯母腾出时间帮着准备。
姝奕看着她们坐在一起讨论着,寻思半晌说道:“祖母,大伯母,这次夫君是去进京赶考,虽然去的时间久,可大多数的时间却都在赶路,且京城里规矩多,到时候租了房子,或者住在客栈,带着东西太多也不方便。”
林春花和江王氏刚才商议半天,也是在发愁给江林木准备些什么,这会儿听到姝奕这样说,二人也都看向她,晓得她这是有了主意。
姝奕轻轻摇晃着木质的摇床,里面小小的两个娃娃睡得酣甜,见她们都看向她,姝奕便说出来了心里的打算,“衣服被褥让他们带着,等着到了京城正好过年的时候,这厚衣裳和被褥自然少不了,其余的的东西我寻思着也不用带了,若说吃的东西即便是带着,他们路上也没法做,反倒不如多给他们二人身上带些银子,走到哪里饿了就去买些现成的吃得了,听闻每年春闱的时候,京城里的客栈价钱都被抬到了一两银子一天,想来这租房子也不能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