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袖口这会儿被血水浸染成了暗红色,姝奕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她冲过去想要扯开那人身上的白布。
“求你们让我看了一眼,我是江林木的妻子,我是翰林院江编修的亲眷,我想看看是不是他……”
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究竟是在怕那些人阻拦她,还是怕掀开那块白布。
她在期盼着那些人说抬着的人不是江林木,她或许自己都不曾发现,她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掀开那条白布单子,却迟迟犹豫不敢上前。
这会儿来了一个脸生的人,他走到姝奕的身侧,拱手一礼,“江夫人,江大人并无大碍,此刻他和另外几位大人正在入宫的路上,临行前江大人曾说过,若是家里人寻过来,让小的帮忙带句话,说他平安无事家里不必挂怀,待他出宫回家再与家里详言。”
姝奕人恍惚的看着那个报信儿的人,腿一软往后踉跄了两步,吓得报信的人下意识伸手就要去扶,却又想到男女有别,将手缩了回去,还好姝奕站的地方紧挨着廊下,她往后踉跄两步,慌乱中扶住了一根红柱,这才堪堪稳住身子。
“今日这是到底怎么回事?江林木可以有受伤?”她看向那个报信儿的让人,满是不安的询问着。
“这其中缘由小的不甚清楚,只晓得今冲进来的人都是有人暗中雇来的死士,怕是上面的大人们查到了什么不该查的事儿。”
这倒是和禄安的猜测不谋而合,她有些恍惚的扶着朱红大门走出刑部,禄安这会儿还在和人扯皮,她走过去按住了他的肩头,“走吧,夫君不在这里。”
禄安闻言一愣,看看那个倔强的侍卫,他冷淡的眼眸里带着几分不悦,转身跟着姝奕朝着骡车的方向走过去。
“我今早明明将他送到了刑部的门前啊?”
姝奕爬上了骡车,“去宫门前等着,刚才刑部的人说出事后夫君等人一起进宫了,咱们去宫门口等等吧。”
二人满心忐忑的去了宫门口,得知江林木进了宫,其实姝奕的心里已经有了底,不管怎么说如今看来这个人应是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她不曾想到,这一等愣是等了一下午,这期间陆陆续续看着不少官员慌乱的进宫,也看到御林军气势汹汹的出来,像是抓拿到了什么人又一身肃杀之气的回到宫里。
这一个下午宫门前的景象算得上是热闹,眼瞧着夕阳都快落下去,姝奕担心祖母和公爹在家里等得着急,于是催着禄安回去报个信儿,“和祖母说就说我也入宫了,一会儿和夫君一起回家,晚饭不必等我们。”
禄安虽然有些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可家里的确需要回去个人说一声,“好,夫人莫要乱走,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撒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姝奕看着他一眨眼就消失不见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不晓得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懂江林木这次调查的案子有多重大,但她似乎明白一点,这京城里怕是要出大事儿。
只见几个御林军一身铠甲,手扶这腰间的夸刀,领头的人更是手里高高托举着一卷圣旨。
他们脚步匆匆的从她的骡车边走过,“这次案子查到了朱阁老的头上,我瞧着那姓江的翰林也是个愣头青。”
“闭嘴,朝中的事儿不是你我可以闲说的。”领头的人转头狠狠呵斥身后的小兵。
姝奕闻言坐在车厢里低垂着眸子,本来松下来的心弦,这会儿再次紧紧的拉高,她揉捏着手里的帕子,掀开车窗的帘子朝外望去,恰好看到宫门里跑出来一个小太监,那人她倒是见过两面,之前入宫的时候,这小黄门还给她带过路。
她摸出来身上带着的碎银子,因为没有准备出门,也没有换衣服,这在家里穿着的衣服并未装多少银子,姝奕摸了一下自己的耳垂,今日幸好她还戴着一对儿银耳坠。
她摘下来握在手里,赶忙跳下骡车朝着那宫人跑过去,“公公留步。”
听到她的声音,脚步匆匆的小公公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到姝奕追过来,他愣了一下,“原来是江夫人啊,今日您出宫倒是晚了些。”
她这段时间时常入宫,这小黄门也下意识的以为她今日这是入宫拜见太后,这会儿才出宫门。
姝奕倒也没有解释,只是将准备好的银子和首饰塞给他,“我刚才瞧着我夫君入了宫,本想着等等他,和他一起回家,可他这进去好一会儿了,却仍旧不见他出宫的身影,所以想和公公打听一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经她这样一提,小公公也才想起来,今日这宫中这一出大戏的另一个主角,正是这位江夫人的丈夫。
“原来夫人是在这里等江大人啊,那您还是先回去吧,今日这事儿怕是一时半会儿散不了,夫人也不必在这里久等了。”
说着他将那些首饰和银子塞回到姝奕的手里,一副要急着远去的样子,本来还担心这位公公不晓得宫里的事儿,可听他这样一说,这事儿便是不知全局,应该也知晓些消息。
这银子和首饰姝奕哪里又能收回来,她再次强势的将银子塞给对方,“还望公公看在我望夫心切的份上,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天底下就没有烫手的银子,看着硬被塞到手里的碎银子,还有两只成色不错的耳坠,小黄门想不心动都难。
他推着姝奕朝着一旁的墙根走去,“这事儿我也原本不该说的,说到底这里面的事儿我也不甚清楚,可夫人这般心急担忧,我也不能见此不管不是,我不在御前,很多事儿不清楚,只晓得今日刑部尚书还有侍郎,以及江大人都是一身血的进了宫,没一会儿内阁那边也乱了起来,好像是和两年的一桩事儿有关,只是当时捉到的人也不过是替死鬼,这次……”
他神神秘秘的看了看周围,声音再次压低,“这次听说是顺着礼部当初选秀的事儿,一路查到了朱阁老那里,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这礼部尚书陈彦百的儿子,娶得便是朱阁老妻舅的女儿,对外朱阁老是他的老师,对内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呢,这不陈家刚才也被查抄了,现在御林军已经去朱阁老家里请他入宫受审。”
姝奕这才想起来,刚刚那几个说这话的御林军,手持圣旨怕是去宣朱阁老入宫的,这人她虽然不认得,可之前也没少听她爹提起来,朱阁老可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虽然内阁是陛下的内阁,但整个内阁的大人们,却都以朱阁老马首是瞻。
小黄门还在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姝奕却对一个人名感到熟悉,“陈彦百……这人的老家可是在富阳城?”
小黄门正吐槽着陈彦百素日里有多么嚣张,闻言话音一顿,“啊他啊,没错,陈大人的确是富阳人,不过听说前两年回家一趟,将家里的旧宅都给处理了,如今全家都久居京城。”
闻言姝奕心里嗤笑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她当初差点被她爹送给陈大人做了妾,如今反倒是被她夫君揪住了辫子。
“听说这次的事儿,还和他这老家富阳有些关系呢。”
姝奕闻言看向他,“这话怎么说?”
“嗐,这事儿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之前陛下选秀,富阳城的秀女由以为姓姝的大人送入京城,可半路上愣是因为生病死了几个,这事儿每年都有,说是病逝也是全拿秀女一家的名声保他们的命,其实都是秀女自杀了,所以女方家里这个时候也不会去寻,免得将事儿捅出去给全族招来厄运。”
“这事儿当时还和京城一桩案子有关,那次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不少秀女都被拐卖,当时查出来不少的官员,那菜市口的血流成河,可这人却是安然无恙,加上陈大人从中牵线,朱阁老又掌握着官员调动之事,便让这位姝大人去了通州做县令,这次的事儿就是出在这里,听闻之前这位姝大人送来选秀的十几位姑娘,有半数都进了朱阁老的府上,通州那是什么地方,可是紧挨着京城的,这姝大人可没少贪。”
姝奕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她早就知道姝骞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想到这人竟然胆大至此,姝奕突然笑了一下,不过想想也是,如果胆子不大也干不出当年的事儿。
“现如今这人如何了?”姝奕好奇的询问着。
“这人现如今被关在了大牢里,可在他的家里并没有搜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说那些钱都是陈大人和朱阁老让他敛来的,和他并无关系,刚才御林军也的确在陈大人府上搜查出不少的东西,我这会儿也得去跑腿儿得去刑部传唤两位管事的官员入宫,这会儿宫里正乱着,江大人这一遭过后怕是要高升啊,夫人只管回去静消息吧。”
对方还有公务在身上,姝奕自然不会再耽搁,想要知晓的也都问出来了,她现在心里也是乱的很。
回到骡车上,她也不再慌乱,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去,骡车里这会儿放下车帘已经昏暗一片,她倚靠在车厢上,合着眸子静静想着刚才听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