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的礼摆满尚书府,乌泱泱的人群从前厅挤到府门,陆听晚手里捧着一碟风信刚炒好的香瓜子,倚靠在后院门墙下,蹙眉沉思,却好生淡定。
风信早已习惯了,“夫人,咱们不就让苗大婶传一传您和大人要和离吗?怎得成了大人要给您寻夫婿啊?全乱了啊。”
陆听晚无比镇定,“还能再乱,就说明还有转圜。”
聘礼五花八门,一只公鸡飞出笼子,本就热闹的院子,因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扰得不得安宁。
“风信,好久没吃鸡了,”陆听晚盯着那只飞檐走壁的鸡,“这只鸡肉质一定紧致,你去问问卖多少银子,今晚就它了,烤着吃。”
“好咧夫人。”风信也跟着闹起来,若是以往,她规劝的话早就填满了陆听晚耳朵。
“洛公子,聘礼店铺三间,城西宅院一间……”下聘之人声音响亮,众人闻言望去,提亲之人络绎不绝。
“洛公子?”风信看向她,陆听晚有种不详预感。
“不会是洛云初吧?”风信话音未落,下聘媒人又道,“洛公子是商会会长,早先与咱们陆夫人还有患难交情,今日诚心诚意前来,还望尚书大人收下这些聘礼,成两姓之好。”
“洛公子来了,那咱们还有戏吗?”其中几人闻言退却。
洛云初身影于人群纵入视线,“还真亲自来了?苗大婶这话传的……”陆听晚苦笑不止。
若让程羡之知晓,又不知要与自己闹成什么样,她可不是每一回都能摁下发疯的他。
在熙熙攘攘的人声里,一道粗重的嗓音压过众人,“西北骠骑大将军谢昭,前来迎娶陆掌宫。”
陆听晚手中那碟香瓜子哐当落地。
“谢昭,他来凑什么热闹?”陆听晚预感还未消,“风信,着府里的家丁去大门守着,再有前来提亲的一律不让进。”
“程羡之这几日确认没回过府里?”
风信:“不在。”
陆听晚大步流星,向谢昭走去,与洛云初擦肩而过时被他唤住。
“雁离。”
陆听晚顿下步子,“洛云初?”
洛云初拱手时,谢昭正好看向这头,迈着步子过来,“江雁离。”
“谢昭?”陆听晚回眸,立在二人中间。
谢昭挠头一时半会儿还不知该如何解释提亲一事,生涩道,“我,我听说了,你要和离。”
“然后你也跟他们一样来添乱的?”陆听晚插着腰质问,洛云初被晾在一旁。
谢昭心里清楚,陆听晚不会随随便便在这些人中任选一个人就成婚,可他要去往西北,往后何时能再见也未可知,原本不曾想要与她表明心意,得知二人要和离,程羡之要给她择一个好人家,谢昭也想争取一回,哪怕希望渺茫。
“不是添乱,我只是觉得,我比他们要好。”谢昭深邃的眸子无比真诚,“我会对你好,不干预你做任何事,会护你,会……”
“好了谢昭。”陆听晚打断他,她当然知晓谢昭很好,他会数次以命护自己,这是他最大的诚意,陆听晚并非视而不见。
“谢将军?”洛云初上前,“你这话不对,何为比我们都好?”
“雁离,从前是我有不对,可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假过,”洛云初抓住她手腕,“你选我,我明白你心底最想要什么,我们有最契合的默契,我能帮你成为全天下最厉害的商人。”
“之前你便说要和离,现在程尚书应了,我来接你走,曾经承诺过你的,我都会做到的。”
谢昭虽不知二人曾经过往,可见陆听晚被他拽过去,心里醋意难平,抓过另外一只手腕,要护回怀里。
陆听晚便落入他惊人的体格里,“你是谁?她不愿意,动手做什么?”
谢昭看起来是粗汉,可对她比谁都细心。
陆听晚被他护得紧,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其他前来提亲的人这才知道那便是陆听晚,好些都不认识的就要来提亲。
程羡之与寒舟下马,府内的喧闹传出,程羡之闻嘈杂声蹙眉。
府内下人看见回府的程羡之,大气不敢吱。
“府里何事这般嘈杂?”程羡之还不知出了何事。
“回,回禀主君……”看门小厮支支吾吾,苍术可算等到了人,示意小厮退下,自顾上前解释,“主君回来了。”
“不知为何,京都这些日子传言您要与夫人和离,还要亲自给夫人送嫁,今日这些人都是上门来相看和提亲的。”
寒舟一脸困惑,”和离?相看?提亲?”
“是啊,前来的媒人都说,主君您要亲自给夫人送嫁。”
寒舟好似听见了什么要紧事,忙说:“大人,寒舟户部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程羡之闭眼再抬,神色突变,他倒是想看看这陆听晚又要闹哪样,刚入前厅,便见远处拉扯的三人。
第119章 命令
“谢昭,你先放开我。”陆听晚离开些许,谢昭怕洛云初再不守分寸,掌心还未松,陆听晚站在他身侧,挡住半个身子。
“她如何选,都是她的自由,你莫要逼迫她。”谢昭正肃。
“这是我与雁离之间的事,何时轮到谢将军来置喙,”洛云初不想理会谢昭,“雁离,可否给我一些时间,我想与你谈谈。”
陆听晚:“洛云初,你我之间早就结束了,在青要山时便说的明明白白,我以为你是明白的。”
“是,那时你还是程府夫人,可你眼下不是,一切都能重来的不是吗?”洛云初说,“曾经知春里的日夜,我忘不了。”
陆听晚不想在此处与他叙旧,握住谢昭手臂,“让我自己处理。”
谢昭松了手,陆听晚立在高阶,“诸位,我陆听晚是要与程羡之和离,可也不会随便就寻个男子嫁了,今日送入府中的的礼,我会差人登记一一送回。”
“陆夫人,你看看我,我家中良田千亩,家财万贯,定会许你衣食无忧的。”
“还有我还有我,听闻陆夫人是江陵人,咱们是老乡啊,不如一块回江陵做个小买卖。”
“……”
顿时,前厅院子又吵闹起来。
“主君,您看?”苍术不知如何是好。
程羡之脸色阴沉,“看什么?赶出去。”
“那谢将军和洛会长也?”
程羡之没再说,径直朝阶上的陆听晚走去,众人注意力被程羡之气场引过。
“诸位今日登门求亲,不知求的是哪门子亲?”森然的声音穿堂而过,似有一阵阴风。
陆听晚率先瞧见那清冷的身姿,背脊僵直,隐下心虚。
程羡之余光装着陆听晚裙摆颜色,及近后不动声色地搂过她腰肢靠近自己,目光轻飘飘移向谢昭和洛云初站定的一侧,像在宣告主权,陆听晚正好到他下颚,头顶能感受他说话时渡过来的热息。
“谢昭和洛云初,可是让你难选了?”程羡之咬牙低沉说,“需要我帮你?”
那困住她腰身的手臂让她不安,“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程羡之面上却是寻常,可陆听晚听到的语气并非如此。
“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陆听晚不想与他掰扯,“我没空与你斗嘴。”
“陆听晚,”程羡之不顾众人眼光,捏住她手腕,往胸膛靠,逼近她,“你要闹着与我和离,在我跟前如何使性子都成,你如今弄这一出,是想让全京都都看我程羡之的笑话,逼我给你和离书?”
“还要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给你亲自择选下家,而后给你送嫁?”程羡之臂弯收紧,她被贴在怀里,求助的放出视线,最后落在谢昭身上。
“我没有,你能不能别在这发疯。”陆听晚低声训斥。
“看谁呢?”程羡之捏紧下颚,给她正回脸,对着自己,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陆听晚,却在施令,“无我允许,踏入府中者,一律按入室抢劫之罪处理,送去京兆府。”
来提亲的众人闻言诧异,还有不甘心的问,“程尚书,既已要与夫人和离,便各自安好,即便程府不给送嫁,我的诚意也不会少,陆夫人,看看我如何?”
谢昭与洛云初看向高处,程羡之的举止,二人不像要和离的,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苍术知道他说一不二,府卫得令拔刀赶人,陆听晚见状劝说:“程羡之,赶走就是了,别伤人,免得遭人拿了把柄。”
“关心我?还是怕我伤了谁?”程羡之赤裸裸盯着她,“谢昭吗?还是洛云初?”
“你别发疯了。”陆听晚被他这样弄得难受。
府卫将人赶出,掩上大门,外边乌泱泱的声音一时难停。
苍术见谢昭与洛云初还在,敬着三分,“二位还是走吧。”
“苍术,把谢昭和洛云初请进来。”程羡之手一直未松开,紧紧抓着她不让躲,前厅紧剩四人,陆听晚受迫坐在程羡之身侧。
洛云初率先说:“京都城传言程尚书与夫人要和离,还要送嫁,落某故而前来,我洛云初倾心雁离已久,大人不是不知,若当真要允她走,洛某能给她最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