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想通过我,在洛云初身上查探孔凡与商会往来的信息?”
“江掌柜不愧是聪明人,我还什么都没说,你便说了。”这是程羡之此行目的,确实如此,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陆听晚不想应,程羡之要拉她入局,她虽说能得更多信息足以传递太后,在太后那脱身。
至于洛云初,她不确定此中有没有他,倘若有,她又该如何自处呢?再思虑后,自己也对他瞒了身份,谁都有过。
见她面露难色,程羡之未让步,这事她没法拒绝。
屋外夜色暗浓,月圆之夜,程羡之想起要事,转了话锋,“你这知春里焕颜霜,我能否要一罐?”
“哈?”沉浸在难色里的人嘴角骤然抽搐,以为听错了。
程羡之掩饰尴尬,他没买过女子所用之物,“我给银子买。”
陆听晚背过身,抿唇偷笑,放松后胆子又大了,“韩大人这是要讨小娘子欢心啊?”
程羡之清着嗓音,陆听晚第一次在他面容上瞧见不似素日的冰冷,一时间说不上来。
没过多时,陆听晚拿来一罐焕颜霜,递过去,“就当我孝敬大人了。”
程羡之不白要,往她书案放了腚银,又翻窗出去了。
陆听晚望着那腚银,心头万绪。
月色笼罩皇城,枫林巷风声刮过,摊铺都关了门,子夜静谧无声。
程羡之入了府往映月阁去,程府后门外一身量纤细,男子着装的人借着暗色藏身,鬼鬼祟祟消失夜色里。
公孙雪还未下榻,仍是着了一身单薄的红色鸳鸯绣寝衣,靠在贵妃椅上等人。
屋外女使问安的声音惊扰了人,等到了。
公孙雪迈着轻快步子去迎,清冷的面容与月色相融,见他手里拎了盒子,眉眼间都是柔和,倒让公孙雪受宠若惊。
“主君,主君回来了。”
“嗯。”程羡之朝她晕开笑意,径直走进里间,自顾倒了盏茶喝下才说,“亥时就要过来的,六部里突有要事又去了趟。经过知春里,给你带了罐焕颜霜回来,近日京都盛行这个。”
“这么晚了,知春里还未打烊吗?”公孙雪欣喜接过盒子。
“打烊了,特意让掌柜留的,你不喜欢?”程羡之不想她多问。
公孙雪赶忙解释,“喜欢,雪儿喜欢的,只要是主君送的,雪儿就喜欢。”
“嗯。”程羡之没有多言,进了净室沐浴,出来瞧见公孙雪还未睡下。
以往每回他入了净室便好久不出,公孙雪等不了就睡了。
今夜她竟然还未下榻,只见妆台前的人,身姿绰约,精致瓷罐开了盖,她蘸取少量焕颜霜涂抹在双颊,而后轻柔晕开,听见身后的动静,又转过身,灯火刻在她身上如烈焰娇艳欲滴。
人还未走近,程羡之便闻到一股奇香,不适感促使他蹙了眉。
“主君,好看吗?”公孙雪抚着面颊,娇羞百媚。
程羡之仅是扫过一眼,敷衍道,“嗯。”
视线便洛在窗外,不曾在她身上过多停留,那味道刺鼻,他不喜欢。
“时辰不早了,雪儿睡下吧。”每月都要与之争斗一次,他隐忍着内心的不悦,面上却和颜悦色,是看不出的情绪。
公孙雪沉浸在他的温柔里,希冀夫君有朝一日能留在自己软塌。程羡之忽远忽近的距离,让她愈发没了自信,能用的法子都试了,再难以启齿的手段,她暂且不敢去想,还未听闻有男子定力这般好。
待公孙雪上了榻,程羡之刚坐下,靴子还未来得及脱,屋外是苍术的声音:“主君,主君睡下了吗?”
公孙雪也听着动静半撑着身,程羡之利落弹起,问道:“何事?”
“刑部里传了急信,要您去一趟。”
他故作为难,沉沉叹息:“唉。”
“主君又要出去?”公孙雪扯了一角他衣袖,满眼不舍。
“刑部这么晚来信,若非要事不会上府唤我,委屈雪儿了。”程羡之穿好外衫,系上腰封,没让公孙雪着手。
“待此案件尘埃落定,我定抽空好好陪陪你。”走时还给公孙雪吃了定心丸。
公孙雪目送他出了房门,空房独守,孤月寂寥。
心口酸涩难忍,眼眶里转着湿雾,她见他最欣喜的时候,便是从中书令府与父亲求娶自己时。
第20章 刺杀
那日和风暖阳,他身着官袍,意气风发地入了中书令府,公孙雪头戴一支翡翠簪,在园里赏花,恰逢见着前来求亲的少年郎,擦肩而过时,欣喜无措的她簪子不慎挂在枝杈,发髻乱了。
程羡之溢顿足回首,给那可与百花争艳的女子,小心翼翼取下翡翠簪,再递过她手心,思绪在困倦下越扯越远,随着悄然高悬的月光,消失得无声无息。
翌日,公孙雪醒后,程羡之也没再回来映月阁,待洗漱过后,贴身侍女露珠为其点妆,见她眼下乌青,疼惜道:“大夫人昨日没睡好,定是为着大人的事吧。”
“露珠啊,你说天下当真有这样的男子吗?”公孙雪愣愣望着铜镜前的自己,任由自己宽慰千百回。
“大人公务事忙,朝中要彻查此案,主君也说了,倘若此事能办成,尚书省的尚书职便是咱家主君的,陆仆射与主君在朝中针锋相对,主君已是忙得不可开交了,既然允诺了夫人您,便不会食言的。”露珠开解道。
“是我多虑了,用这支簪子吧。”今日气候不错,露珠提到陆明谦,她想起一人来,“雁声堂的人,就没出过院门,每日静悄悄的,从不闹性子。露珠你说,她当真能这般沉得住气?”
“大人下了令,那位是识趣的,许是知道自己在大人心中没有分量,若是再哭闹,只有逐出府的份了。”
公孙雪心不在焉,骤然问道:“露珠,有没有用了能让人无法自控的药?”
“夫人,”露珠手心的梳篦掉落,又忙捡起,“您是中书令府的嫡千金,怎能如此作践自己。”
若是为了程羡之,她大可不必这么心急,只是她日日盼着,空闺难守,明明两颗心是近的,却又觉着远,她把握不住,便患得患失。
“您万万不可有这种想法,以主君的性子,若您做了,往后二人离心离德,雁声堂那位便可乘虚而入。”露珠性子沉稳,公孙雪的心病她不是不知。
可这样的算计手段,程羡之眼里必然容不进沙子。
他昨夜去了刑狱司,京兆府的人在城西夜里见着人鬼祟逗留在空置的屋宅外,手上还拿了火折子与火油。
这伙人意图纵火,好在巡防的逮住了人,刑狱司御史曹观清只审问了几句,刑具还没上,便觉此事不对,当即将人送去刑部,再传话到程府,让程羡之来审问。
程羡之在调查房屋税,这些人夜里纵火,意图难以分晓,曹观清把握不准又不想引火上身,能将自己摘出风波,又送了程羡之人情。
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陆听晚昨夜没睡好,心里装着程羡之的话,她到底要不要去向洛云初探探口风,思量了一晚,她决定,改日再探。
早间收拾好后又叮嘱风信,“风信,你今日就别出去了,雁声堂几日不见人影,太静了容易惹人怀疑。”
“好。”风信将收起的人偶又拿出来。
陆听晚看着那人偶,眼珠子一转,风信见她走神,问道:“夫人,瞧什么呢?”
“这人偶挂在窗台是能掩人耳目,却不能发声。”陆听晚盯着房梁上的木桶思索。
她借鉴了农户张大叔家里墙壁上倒流的水,在自己屋内房梁挂了两个大木桶,里边装满了水,木桶底下戳破小洞,又用劈开一半的竹子通水。
木桶滴下的水流缓缓沿着竹子流向窗台的事先布置的机巧,由此窗台放置的人偶,受了水流滴下的重量便会时不时动一下,起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过了晌午,水桶的水滴落完,窗前的人偶彻底移到窗角边,从外边看不见人影,旁人只以为二夫人午憩了。
待酉时后,光影斜入窗户,又能借着光线,看见淌在窗户的上的影子。
她与风信同时外出不会连着超过三日,每隔几日要有人留在雁声堂。
“夫人可是又有主意了?”
陆听晚拖着下巴,“等我得空,去花农那问问,有没有能发声的器具。”
陆听晚到了知春里,才看见昨夜留下的混乱,铺子外有损坏的痕迹,还有红漆泼得到处都是。
到店的客人与路人议论纷纷,近几日知春里不平静,总有来惹事的,陆听晚原先还担忧会影响知春里生意和口碑。
随即差人去官府报了官,而铺外被染漆乱糊的,她索性寻了城中有名的画匠,在上边重新涂绘,又是焕然一新。
铺面外的颜色与枫林巷铺面的色系不一,更是独树一帜,又抢眼,路过的人忍不住多看,也会想要进店一观。
她脑子一转,将自己的难处与苗大婶痛诉,又给了银子让她和几位姐妹去酒楼吃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