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抬眸时,唇边的嘲讽意味格外明显,她看向大理寺卿道:“沈让号称料事如神,我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事,他怎会不知呢?敢问寺卿,沈让明知道我有所作为,为何不在大战之前揭发我?!”
“因为他,”元苏苏视线挪到沈让身上,“要借刀杀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能够为我洗脱嫌疑的证人,都被你关起来了吧?”
“安阳王至今还未抓获,我猜…”苏苏继续看着他,“你早有防备,现下京城应当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说的可对?”
徐尚书面色突变。
元苏苏更为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所以,沈让也知安阳王要反!”
“徐尚书与其查我,你们不如查查你的好世侄究竟要做什么?”
徐尚书面色铁青地咬紧牙关。
这些时日,苏苏细细想来,为何沈让能在事发之时如此准确的与自己安排的火药重合。
还能事先就在兵部留下了档案。
所以,沈让定然是与她一样,知晓安阳王要谋反而做下的防备。
而他既然一早便知安阳王谋反,为何不阻止?
还让自己偷走虎符,他就如此确信元苏苏会让八大营包抄?
所以…定然八大营是听他调遣的,包括后期严防死守城门断了安阳王的后路也是他的手笔。
而沈让做这一切,那日在大殿之上苏苏并未觉得朝臣都知晓此事。
可幼帝却波澜不惊,所以这定然是沈让与元澈之间的谋算。
那么苏苏,就是他们的一步棋子以及一柄还算称手的刀。
元苏苏继续在思索着,陛下与沈让之间究竟是有何谋算?
而今日三司会审之事,苏苏想明白了。
他想,除世家。
元禅谋反在京中定然还存在帮手,如今四大世家之中,除了汝南沈氏因有沈让大权在握。
其余几家都只能阿谀奉承着沈氏,而难免不会有心有不甘的人。
譬如…
先帝时期,风光正盛的江陵徐氏。
废太子的母家就是徐氏,当初朝中徐家占半。
而若这大周的皇帝是元澈,那徐家还想要恢复往日荣光,只怕难上加难。
好巧不巧的是,这位徐尚书的妻家便是管辖渡河漕运的指挥使。
将桩桩件件串联起来,那江陵徐氏极有可能是与安阳王元禅
真正里应外合之人。
沈让挑眉,眉眼舒展开。
小老虎长大了,都学会咬人了。
两人遥遥对望,苏苏率先别过头,仍旧是冷冷的。
倏然,一支箭矢划过虚空,直直穿透了狭小透气的窄窗,朝着苏苏而来。
她瞳孔一怔,脑中空白一片,箭矢离自己还仅剩几厘米的距离时。
元苏苏被人拽去一旁,护在他怀中。
苏苏心脏猛烈跳动着,呼吸凝滞着,听着沈让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活捉刺客!一个不许跑!”沈让怒道。
沈让将苏苏纤细的手腕握住,生怕她再度离开。
他转过头冷漠地看向慌乱的徐尚书道:“世叔,这是想去何处啊?”
沈让给玉书一个眼色,他立刻上前将徐尚书押住:“陛下召见,世叔还是一会儿同本官入宫好好解释解释吧,带走!”
待堂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
元苏苏冷着声:“还要抓我到何时?”
“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沈让如同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垂着眉眼看向苏苏,“事出有因…”
“沈让,”苏苏开口时眼角终于忍不住地落下泪水,她声音始终冰冷,“和离吧。”
沈让喉间倏然一紧,他哽咽一瞬:“为何…”
他抚摸上苏苏的脸颊:“苏苏,我是可以解释的…”
“你当初但凡愿意在事先与我商议一下,我们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你将我元苏苏当什么?是算无遗策的沈大人手中的棋子还是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苏苏轻笑一声,抬手擦去泪水。
看着沈让哑口无言的样子,她唇边凝起嘲讽:
“你知道,这几日我有多绝望吗?”
“你知道,大殿之上你对我说出那些话,我有多恨你吗?”
“你知道,我不会给人伤害我的第二次机会。”
“所以沈让,”苏苏任由泪水掉落,“既然从一开始你就没有信任过我,那我们干脆就此一拍两散,个别两宽。”
她甩开沈让的手,出堂内时,看着等候在一旁的谢珩。
谢珩看着苏苏哭红的眼以及内里失神的沈让,他轻声问道:“阿茵没事吧?”
元苏苏摇摇头:“何事?”
“圣上已下旨将你放出昭狱了,我来送阿茵回府。”
苏苏颔首。
沈让出来后声音暗哑拉住苏苏的手道:“我让人在不忘山备好了…”
“不劳少师费心了,”她看向谢珩道,“谢将军,劳烦送我回公主府。”
谢珩小狗尾巴都翘上天了,拼命点头,揶揄带着嘲讽地看了沈让一眼。
嘿嘿,你老婆跟我走咯~
谢珩将苏苏主仆三人送回府后,谢珩忽而出言唤住她:“阿茵。”
元苏苏回过头看向谢珩。
“明日陛下必定召见你,我来接你一道入宫…可好?”谢珩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苏唇角牵起一瞬:“好。”
毕竟有些事,终归是要让它回到正轨上了。
入夜时分,元苏苏躺在床榻之上。
呼吸着沈让残留的雪松味,她想应当是错觉。
被褥都已换了一遍了,不会再有他的味道了。
只是,元苏苏疲惫至极却也睡不踏实了。
她反反复复地醒来,感受着那段时日留给自己的阴影。
终归她再难入眠了。
这是她十八年人生,头一遭在被卷入权利漩涡之中。
元苏苏贴身地感受到站在高位没有实权只会成为被人蚕食、利用的东西。
她忽而,渴望权力了。
苏苏心中烦闷至极,她推开门想要用寒风吹醒自己心中堆积的各种无端念头。
门一推开,寒风灌入的同时。
还有夹杂着酒气的雪松味。
沈让来了。
他伫立在门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沈让有些出乎意料地看着苏苏,平日里苏苏都是一觉睡到天亮的。
是了,拜他所赐。
想来昭狱的每个夜里,她都睡得不好。
沈让声音干涩很哑,见苏苏缓过神后蹙眉准备将门合上。
他立刻抵住门道:“苏苏…”
元苏苏索性放弃直接扇了他一巴掌:“沈让你发什么疯?就算是在大周,你私闯民宅也是要入刑的!!”
沈让浓密地睫羽下,双眼翻涌着悔恨,他抱住苏苏:“苏苏,不要离开我…”
“沈让,有些伤害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会一点痕迹都不留;有些镜子碎了就是碎了,重不了圆!”
元苏苏拧眉,厌恶他身上的酒气。
“沈让,”苏苏挣脱开之后,费力地将他推出去,“你醉了,我不想和一个酒蒙子多说半句。”
苏苏只觉头顶光线一暗,下颌蓦地被沈让抬起。
下一秒。
沈让借着醉意与强压许久的爱意,化成一个吻,落在她的唇瓣,撕咬着,逼着苏苏回应他。
炙热的手,强势蛮横地扣住她的腰。
他手指收紧,盘虬在手背上的青筋迸发…
沈让黑沉沉的眼眸如深潭底,内里不断翻涌着磅礴的爱意。
他将苏苏拦腰扛起扔到床榻之上。
任由她如何反抗,沈让都未曾停过。
他粗粝的指腹慢慢剥开苏苏的衣衫,垂涎着藏匿于衣衫之下的冰肌玉骨。
月光透过窗棂,不亮。
元苏苏觉着,不及他眼里那一团抑制许久的欲望亮。
她已经没有还击的能力了,只是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下,她闭上眼。
眼泪掉落在沈让的手背上,很烫,烫地沈让倏然止住了动作。
理智回笼,他喉咙滚动一瞬。
沈让手指蜷缩着,扣住苏苏的手掌慢慢松开。
他心底的愧疚与亏欠占据上风,声音干涩慢慢划过苏苏的脸颊:“对不住…今夜喝了点酒。”
沈让颓唐地起身,他无助地坐在床下。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沈让自小时便是天之骄子,身为世家嫡子,母家更是大周第一富商。
入朝之后,可谓是平步青云。
不论是幼帝辅臣、都察院左都御史亦或者曾为南疆监军。
他从无败绩。
直到先帝驾崩,长公主掌朝三年让整个朝堂的政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家的权力在一点点被长公主稀释。
那时的沈让发觉了长公主的野心,知晓她贪恋皇位妄图一直大权在握才想要铲除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