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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台风也彻底过境。
一整晚的狂风暴雨,导致小区地上全是断枝残叶,好些低洼地方还积了水。
而祁慕也在昨天晚上发了微博。
本来温昭想自己来发,却被他拦住了。
他是说过要一起面对,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想自己扛。
热搜从昨晚开始就一直没下来,挂到今早还稳稳当当排在第二。
评论区可谓两极分化。
有真心祝福
的,也有骂得难听的,简直像两个世界。
而祁清远也在昨晚给祁慕发来一条信息:
【遗产的事情,今天来趟老宅谈一下。】
今早送完温昭去医院之后,祁慕就直接开车去了老宅。
刚下车,还没进门,屋里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是祁清远和路璇。
昨天那条澄清声明,几乎等于断了祁子航的后路。不管是粉丝还是路人都在骂他,连原本谈好的一部男二戏,也临时把他换掉了。
路璇跟祁清远吵成这样,他一点也不意外。
祁慕没急着进去,就懒懒靠在门边,静静听着。
路璇喊得很凶:“祁清远!在你眼里子航到底算什么?!给你那个小贱种铺路的垫脚石吗?!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被全网骂!!”
祁清远的声音却依旧冷淡。
这也是祁慕最讨厌他的一点——
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我说了,这件事情我迫不得已。”
路璇根本不肯善罢甘休:“迫不得已?你有什么好迫不得已的!你要是不澄清,那小贱种早就被骂退圈了!我们子航慢慢就能红起来,不一样能给你赚钱?还迫不得已!?”
祁清远语气沉了下去:“祁慕是什么身份,你比我更清楚!可外人不知道!要是这件事情捅出去,悦海马上要上市了,股价跌穿、信誉扫地,你担得起吗!?”
祁慕靠在门边,垂下眼。
心里了然。
这估计就是当时温昭找他谈判时,最关键的说辞。
不愧是我女朋友,真是聪明!
他继续饶有兴致地听戏。
路璇几乎吼出声:“你敢说你一点私心都没有吗!?祁清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算计!你不就是看祁慕比子航能赚钱吗?哪怕牺牲子航你也无所谓!你就想把祁慕签进悦海,是不是?!”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你是不是还打算让那个小贱种替你继承一切?!”
“你给我住嘴!”祁清远语气骤然强硬,“我说了,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子航,我会补偿他。但祁慕——我必须签!”
“补偿?你拿什么补偿?!这么多年子航在你公司,你给过他什么像样的资源?!现在他都这样了,你拿什么补!”路璇喘了口气,狠狠说道,“行啊,你要补偿是吧?那就把公司20%的股份转给子航!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祁清远,到底是谁得寸进尺!凭什么祁慕能有30%的股份,子航就什么都没有!我和子航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她声音发抖,却毫不退让,“我告诉你,要么给子航20%的股份,要么祁慕别想进悦海!”
“路璇,你给我听清楚!”祁清远声音冷硬,“这公司是我的,我想签谁、给谁股份,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真要论起来,也是跟祁慕他妈妈有关系!!”
路璇嗤笑着打断他:“祁清远,你少在这儿跟我演什么深情戏码!当初他妈妈病重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你说公司是我们俩的。怎么,人走了二十多年,你倒悔青了肠子了?”她语气越发讥讽,“你别忘了,当初他妈妈的死,也是你逼——”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骤然截断她的话。
“你给我闭嘴!”祁清远声音猛地拔高,“路璇,当年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放弃治疗,连一个月都撑不到就走了!我不提,不代表我忘了!”
“……”
门外,祁慕清晰地听到了每一个字。
一瞬间。
所有争吵仿佛都被按下静音,只剩下祁清远那句冰冷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回荡。
我妈的死……
难道不是因为医生?
怎么…
怎么跟路璇有关系……
他眼眶倏地红了,手指控制不住地发抖,攥紧了拳。
他难以置信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外走,指尖冰凉,整个人都在发颤。从脊背到指尖,每一寸肌肉都绷得死紧,却控制不住那阵源自心底的恶心。
他原本一直以为,妈妈的离开是因为病情……
因为那些无能的医生……
可直到今天,亲耳听见,他才真正明白。
原来在一切表象背后,还有别的推手。
还有……
“帮凶”。
血液仿佛逆流冲上头顶。
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推开那扇门,当面撕破一切的冲动。
一路上,风在耳边呼啸。
可灌入耳边的,只有刚才那些字字诛心的对话,字字清晰,反复凌迟。
就在这时——
车载屏幕上亮起祁清远的来电。
他冷冷瞥了一眼,没接,将油门踩得更深,车速骤然飙升。
恨意像一把钝刀,在他胸口反复碾磨。
无数阴暗的念头在脑中翻滚叫嚣,几乎要将他吞噬。
……
车最终停在一处寂静的墓园前。
他踩过湿润的草坪,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墓碑。
当他看清墓碑上母亲温柔的笑容时,泪水、愧疚与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视线所及之处,还有清晰刻着几个字眼上——
【丈夫祁清远】
一股强烈的恶心与讽刺猛地涌上心头。
简直可笑至极!
一个间接的帮凶……他的名字,竟也配留在这座墓碑之上。
他缓缓跌坐下去,无力地靠向冰凉的碑面。
泪水一滴滴砸落,落入草地,渗入土壤。
剧烈的悲恸过后,
一种更深、更沉的决心逐渐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妈……”他声音发着抖。
“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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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晚风吹过他的脸颊,彻底吹干了他脸颊上所有留下的泪痕,也吹干了他眼睛上的红血丝,又吹起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他脚步虚浮地走到自家门口,顿了顿,转身,抬眼看到的是“1202”这四个字。
像是此刻唯一的慰藉,也是港湾。
他一步一步挪到那扇门前,抬手,叩响。
屋内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
“来了。”温昭的声音依旧如常,温和似水。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屋内的暖光顷刻洒落,照亮门外那道狼狈的身影。
她微微一怔。
祁慕满脸通红,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他眼神涣散,无神,无光,头发凌乱地耷拉着,肩膀塌着,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击垮了一般,如同渐渐融化的冰。
“你……怎么了?”
话刚落下。
祁慕整个人倾身过来,将她抱住,抱得很紧。
他浑身滚烫,而温昭肌肤还带着空调间的凉意。
一冷一热交叠,让她一时怔住,忘了反应。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只能抬起手,一遍又一遍地抚过他微微发颤的脊背:“怎么了?”
耳边很快落下他的声音,气音很轻,带着酒后的沙哑:
“昭昭,还好你在……”
第65章
温昭取出一罐蜂蜜,舀了一勺融进温水里,搅动着。
边搅拌,边望向沙发上那道沉默的身影。
从进门起,祁慕就一句话也没说。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把温热的蜂蜜水递到他面前:“喝一点吧,解解酒。”
祁慕抬起眼看她,又垂下目光看向杯中晃动的水光,默默接了过来。
“阿慕,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而疲惫:“昭昭……我好像,一直都想错了。”
“……我以前总以为,我妈的死是那些医生无能。可现在……现在才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他说着,眼里又一次涌上泪水,要落不落。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祁慕捏着手里的那杯蜂蜜水,指尖慢慢扣紧:“今天我去找祁清远,听见了他和路璇的对话……我才知道……”一滴泪砸在他手背上,“原来我妈的死……不全是因为医生!”他越说越用力,指节绷得发白。
温昭心中一震。
因为祁慕的母亲。
他一直对临终关怀心怀排斥,甚至第一次见面时就对这个职业,对她咄咄逼人。
而如今,却发现这个事情背后还藏着更残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