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流感,不仅降低了杨光祖年终汇报的压力,还让他觉得自己挫伤了医馆的锐气。
一间主看妇人病症的小医馆而已,和他们综合性的卫生院根本不能比。
“是是是!还是大哥你目光敏锐。”杨光耀朝大哥竖起大拇指,发出得意的笑声。
杨家气氛欢快,陈家后院也一样。
吴冬梅一边得意于今日医馆热闹的盛况,一边心疼地不停给女儿夹菜。
“今天看病的人是真的多,熬了三锅驱寒的汤饮才够。照目前的情况看,医馆的经营必定没有问题。只是这样一来,茵茵你一个人也太累了。”
“就说今天中午,连饭都来不及吃,看病的时候随便对付两口。晚上如果不是我提前将人赶走,你现在都还没吃上饭。要不如,我们明天少看一点病人吧?”
陈茵笑着摇摇头,大口大口咀嚼嘴里的饭菜,吃完后,迅速回话。
“妈,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今天医馆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年轻人还好,挺一挺还能拖延几天再看病。但是不会说话的小孩子和体弱的老人,要是抗不过去一次就糟了。我就辛苦几天而已,过了这阵子就没那么忙了。”
听到女儿这么说,吴冬梅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今日婴幼儿哭泣的画面,一个个涨红了脸,又不会说话,看着就让人揪心。
但是自家的孩子肯定是自家更心疼,第二天她就给女儿呈上了补身体的各种汤,老妈蹄花自然身处其中。
昨日刚说婴幼儿心急,今日陈茵上门的第一个病患就是无法说清自己病情的孩童,仅有父母心急地在一旁跺脚,七嘴八舌地诉说孩子的痛苦。
“小陈大夫!陈大夫!你快帮我儿子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感冒咳嗽,还咳出血来了。”
父亲杨树林一脸焦急地看着陈茵,几乎快要将怀里的孩子怼到陈茵脸上。
这个儿子是他和妻子年近四十才生下的,平日里有什么病疼都第一时间送医,这一次的感冒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夫妻俩俩第一时间带着孩子到卫生院,开了之前一直吃的安乃近。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安乃近一点作用都没有,孩子越咳越严重,竟然还咳出血了。
夫妻俩第一反应就是尽快把孩子送去县里,去更大的医院,找更好的医生给孩子看病。
恰巧他们的邻居却是昨日来看病的杨兴瑞祖孙俩。
杨兴瑞奶奶一回小区,立即将医馆发生的一切传扬开来,对陈茵的医术很是推崇,俨然是在世神医。
杨树林一听顿时心动了。
由于暴雨来袭,通往县城的路泥泞难行,杨树林担心孩子还没送到县医院就会出事,一大早就带着妻儿在医馆门前等候。
陈茵看着孩子有气无力、胸前疼痛难忍、眼睛泛黄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连忙站起身,对着身后习惯性聚集的人群喊道:
“大家往后退,去一旁的休息区域坐着等,顺便喝点驱寒的汤饮,我叫号了人再过来。”
突然变化的形式,让昨天没看到病的人很是疑惑。
“为什么啊?昨天不是还可以吗?”
“大家都是感冒,有什么不能一起看的?”
“我估计陈大夫是担心交叉感染吧?好像昨日卫生院就开始隔离人群了,一个个间隔的距离都很远,都快排队到公路上了。”
闻言,众人也不再继续纠缠,慢慢往后退。
虽然想要看热闹,但是可以坐着等候,顺便喝茶聊天,好像也不是什么很为难的事。
陈茵看到众人往后退后,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她表情严肃地看着来人,开始问诊。
“你们把孩子抱在怀里就行。”
“孩子姓名、年龄,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咳血症状?”
孩子母亲立即回道:“孩子叫杨大宝,七岁,昨天开始咳血的!陈大夫,孩子还有没有救?”
“不着急,先问清楚情况,才好依证辨证救治。”
陈茵的语气不紧不慢,隐隐给了夫妻俩一点底气,两人脸上的惊慌消散不少。
“大宝,告诉大夫,你是哪里不舒服呀?”
杨大宝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没有说出一个字。
夫妻俩立即补充,“孩子前些天突然胸口疼,一直咳嗽,昨天咳出来的痰带血丝。除此之外,大宝还觉得午后潮热,口干舌燥,很爱喝水。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浑身出汗,一晚上下来,衣服湿答
答的。”
闻言,陈茵屏住呼吸,对自己的猜测有了更近一步的判定。
随即,她再次对孩子说话,“大宝,张开嘴巴,让我看看你的舌头。”
杨树林心急地直接捏住孩子的嘴巴,把内里舌苔淡红的舌头露出来。
见状,陈茵点点头,示意孩子将手放在脉枕上。
经过漫长而又心急的等待,陈茵对于杨大宝的病症已经有了判断,并将结果告知对方父母。
“患者阴虚阳亢,虚火内盛,阴不能守,津液暗耗。咳震肺络,火旺迫血,肺脏受损,不能主气。是以阴虚者,谓其痨瘵①。”
杨树林夫妻俩听得云里雾里,双眼茫然,不知所谓。
但是听到最后一个痨字时,心猛地坠落,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测。
为了驱除内心的怀疑,两人连忙追问,“陈大夫,这个痨瘵到底是什么?”
“如果用通俗一点的现代医学词汇的话,它应该叫做肺结核。”
说话间,陈茵将自己写好的方子递到杨树林手里。
“什么!”杨树林夫妻俩惊恐地喊出声,手中的药方疯狂抖动,发出簌簌声。
有那么一瞬间,杨树林甚至想要将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抛出去,但出于对血脉的渴望,他还是紧紧地抱紧怀里的孩子,生怕对方出一点问题。
由于他俩的喊声太大,立即吸引了等候区其他病人的主意。
“不就是感冒咳嗽吗?有必要这么惊慌?就算是宝贝疙瘩,也没必要到这种程度吧?”
“我们家三代单传,都没有杨树林看孩子看的紧。”
此时,一个一直注意陈茵诊病的人,隐隐约约听到了陈茵刚刚给出的诊断,顿时心凉了半截。
他快速往后退,身体紧紧贴在墙壁上,一边退,一边惊恐地看着陈茵四人所在的方向。
然后冲着一无所知的等候区病患喊道:
“哪里是什么感冒!杨大宝是肺痨!肺痨!”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被吓得飞快跑出医馆,其他人只来得及看他消失的背影。
刹那间,其他人的脑子也反应过来,纷纷像是看洪水猛兽似的盯着就诊区的方向,不断往后躲,生怕自己被传染。
“肺痨!我们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赶快跑呀!”
这句话瞬间打开众人的思路,一群人疯了般似的想要往门口的方向奔逃。
可反应过来的杨树林哪里会给大家给自己孩子泼污水的机会。
他一手抱住孩子,一脸凶神恶煞地指着陈茵。
“你这个庸医!为了钱就胡说乱道是吧?”
“我的孩子只是因为天气突然转凉,感冒发烧咳嗽而已,你居然为了钱说他是…你…你是什么心思我还不明白吗?”
“你给我等着!等我孩子感冒好了,我就来砸了你的医馆!”
说完,杨树林怒气冲冲地指着想要逃离医馆的其他人。
“还有你们,要是被我听见你们乱说话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夫妻俩瞪了医馆一眼,快速往外跑。
看到杨大宝靠近,靠近门口的人群迅速往后缩,像是躲瘟疫一般。
直到看不清杨树林一家的背影,屋内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病人们,才敢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松一口气,人群中立即有人说话。
“大家不跑,还在站这里等着什么呢?要知道得了肺痨的人,只要他看你一眼,在同一个地方待着,呼吸同样的空气,都有可能传染,医馆不安全了。”
说完,他率先冲破人群,第二个逃在外面。
其他人一听,顿时心慌,拖着被吓软的腿往外跑,同时还忧心忡忡地发出疑问。
“刚刚杨大宝没有看我吧?我可不想得肺痨。”
“小陈大夫应该是早就发现了吧?怎么不早提醒一声,和杨大宝一起待在医馆这么久,染上了肺痨怎么办?”
“不会吧,还没看诊,谁能知道杨大宝得了什么病。”
“那她今天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看?”
此言一出,喧闹的人群霎时间内陷入凝滞,因为这真的不好解释。
当人群全部跑出医馆,才有人喃喃自语,“但昨天之前大家不都是和今天一样坐在等候区吗?”
所有病患像是逃命一般逃出医馆的画面,被因雨困在屋子里的街坊邻居们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