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种情况的话,还是不要见他了。
她就只是想象一下,想象他一点都不恨她,想象他会像没事人一样过来亲亲她。
想象一下又不犯法。幻想要什么逻辑?
很久很久后,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里的时间尤其得慢,桑蕴觉得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了。
那么应该就过去三四分钟。她想。
渐渐的,她发现,导致她痛苦的东西,好像是头顶的阵法。
那东西转快一些,她就疼得更辣一些,转慢一些,就疼得更阴冷一些。
她咬了咬牙,手肘撑着地面,坐起来,然后并拢腿,四肢用力,微微蹲站起来。
阵法有点高,以她的身高无法触碰到,更何况手臂无法伸直。
当她站起来研究阵法的时候,脸就刚好对着门上那个小小的方窗。
那应该是用来查看犯人状况的监视窗,上面横了四条手指粗的金属栏杆,将牢外幽暗诡异鬼气横生的恐怖景象隔成了五块小小的画面,可以依稀看到斜着的隔壁牢房,以及对面牢房。
此时那五格长方形的画面里,分裂着一张惨白的脸。
周围的暗色像墨汁一样浸满其他部位,只有这张脸白着。
桑蕴吓得倒抽一口气,忘了疼痛。
那张脸又变大一些,似乎往前飘了点,第二格画面中完整地出现她黑洞洞的双眼。
桑蕴一下子就和这双眼对视上了。
那是一双,冰冷的,没有眼白的,有点偏圆的年轻的眼睛,就像挖了两个黑洞在脸上。
惨白的脸和黑眼更近,直到贴上了桑蕴牢房的小窗,鼻子和嘴被栏杆硌得扁进去。
桑蕴往后退了一步,手脚上的链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忽然一惊,好像被这阵声音叫醒了。
她慢慢定睛,望着那个奇怪出现的人脸,终于忍不住叫了声:
“付苗?”
这一声刚出,窗栏外的那张脸更加惨白,然后不发一言,风一样快速后退飞远。
桑蕴虚弱地往门口追去,却只看到了一片幽幽的昏暗。
自从去年仙魔战,付苗给她指路锁恶渊,后面二人就再也没见过面。
她以为付苗已经死在十二峰了。
桑蕴抓住栏杆,贴上去,对着外面喊付苗的名字:“你怎么在这?你后来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并不能传出很远,深处偶尔传来的魔物的吼叫都比她高出几分贝。
付苗不一定能听见,可能听见了也不一定理她。
不过既然付苗行动自由,那说不定有出去的办法,或许能帮她从外面把门打开?
桑蕴倚在门口,等付苗再次找过来。
会来一次,就一定会来第二次。如果真的对她不感兴趣,之前就不会出现。
她猜得没错,靠着门坚持了没多久,那张纸一样的白脸又风一样飘来了,乍然出现在铁窗外,差点和她贴在栏杆上的脸碰上。
桑蕴已经有些站不住了,头顶的刑罚一直在折磨她,她有种直觉,如果一直出不去,很可能会被折磨至死。
“付苗,付苗!”她扒在门上激动地问,“你可以帮我出去吗?”
付苗的眼睛是全黑,看不出什么内容,脸上表情僵得跟木头刻的一样。
桑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她终于看见了付苗的全身,一开始光线不明,对方一身都浸在黑暗里,如今她看见,那白色的衣摆,空空荡荡地悬在空中,风吹过的时候,朝四面八方乱飘,下面什么都没有。
桑蕴心里一跳,立刻远离牢门。
付苗与她面对面,看见她的动作,下意识想往前进一步,桑蕴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还好大门隔住了她,付苗看起来很害怕牢内的法阵,一直避免碰到红光的边缘。
桑蕴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睛第一次动了,往右边微微移了下。
她忍不住随着她的视线看去。
付苗后退一些,飘到门口竖立半人高的机关旁,抬起手。
桑蕴忍不住紧张,既担心门开后被她攻击,又担心那东西不是用来开门的。
机关顶端嵌着颗亮莹莹的灵珠,看起来灵力充沛,下面是一个圆盘似的东西,上面标了刻度。
桑蕴看到那只干枯的手抓住圆盘,缓缓地,将其旋转了半圈。
她有点发懵。脑子里忽然想到,刚刚被关进来的时候,也听见了这样的声音,借着她的身体就开始痛了。
如同乌鸦嘴一般,她才联想到这一点,头顶的阵法忽然红光大盛,剧烈地旋转起来!
恐怖的痛苦像刀剐一样袭来,如果要描述的话,大概就是天和地一起往中间压,夹住了她的肉身,像磨台一样一圈一圈地碾磨。
牢笼中顿时响起痛苦的惨叫。
从来没人听过桑蕴发出这种声音,那已经听不出是她了。
第70章
宜城的情况确实没有那么严峻。
据说城中原本就有修仙者存在,所以在祸起第一时间就有人赶到控制住了局面。
山淞等人到时,玄清门弟子整装待发,在城门口站成一排,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时念看向山淞:“这里我熟,带你快速看一遍,我们及早回去复命。”
山淞点头,对身后人说:“大家休息会。”
待跟上时念,他问:“你可收到门中消息?”
“没有。”时念很快回答。
然后低声补充道:“就是没有收到消息,我才感觉不好,所以我们得快点。”
“我也是这样想的。”山淞行至他身旁,侧头看了眼。
时念平日大多神色散漫,如今脸色紧绷,手指搭在刀柄没有放下过,腰背直成一条弓弦,看起来有些焦急。
山淞按了按胸口疼痛之处,心中也是不安,破天荒地不计前嫌,宽慰道:“没有危信,想来只是忙碌。”
“嗯,是。”时念勾唇笑了笑,指路,“这片区域没问题,不过南区是闹市区,我们重点搜查那边,你随我来。”
他微一侧身落后半步,山淞很自然走在他的前面。
此处建筑密集,无法御剑,高行又怕扫视不够细致,两人是用轻身术一路掠过查看。
山淞注意力全在前方及两侧,冷不丁身后传来时念错愕的大喊:“是你?!”
他顿时拔剑警备:“怎么……”
没想回头的瞬间就是摧岳一刀磅礴而来!
地面泥沙石土撩得遮天蔽日,山淞甚至来不及拔剑,横着剑鞘匆匆一挡——
轰隆!
猛烈的碰撞声炸响,山淞倒飞出去数十丈,直直栽往长街的尽头。
长长的刺啦一声,街道右方建筑拦腰出现深如地裂的剑痕,像一根长箭直直射向最尽头,烟尘笼罩中,一道修韧的身影正握着插入墙壁的剑柄借力站起。
山淞咳了口血。
再抬起头,时念的下一刀已经劈面而来。
两人冰冷的四目相对,眼中竟是一丝人味热度也无,仿佛刚刚的同门温情只是幻影一场。
只不过,让时念诧异的是,几番拼斗下来山淞仍然留有余力,他竟无法将其一击必杀。
此子修为精进速度真是惊人。
不知道城门口他的人还能拖延多久,若其他同门都来到此处,到时怕有些麻烦。
山淞察觉到时念动作快了半分。
他有些想冷笑,心道这位经验老道的仙君,打起架来像个毛头小子。
不多时便抓住时念一个错处,剑锋瞬间斩向对方命门。
只是他倾身的瞬间,看见时念悠悠的眼神,心里登时冷了下去。
时念避也不避,竖刀劈向问悲剑身,意欲将其拦腰折断,不过那剑竟仿佛有灵一般,自发地轻轻往下一个弯弹,卸去了这股刀气。
时念感到有些郁闷,不过无妨。
面前的年轻人已经如一截枯木一样呆滞了,鲜血像开闸一样从他的四肢留下。
时念盯着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其慢慢失去高光,然后随着身体轰然倒地,彻底紧闭。
山淞失去了气息。
他瘦高的身体倒下后,露出后面一张冷厉的脸,那些平凡粗糙的五官,此刻全部锐利地上扬,杀气如同实质。
她收回藤剑,唰地甩了下,地面留下一道红色的血迹。
时念一直紧绷到现在的气息才微微松开些。
他有些疲惫,支着刀,叹道:“白芷,这回帮你我亏大了。”
白芷冷冷道:“您与张少将的情谊,竟还不够斩这狗贼一次?”
“杀他倒不是难事,可,”时念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有些复杂,他摇摇头不再多说,“你走吧,接下来麻烦事不少,我善后。”
白芷:“你当真不和我去?玄清门难道是什么难以割舍的好地方吗?”
“和你重新组建破军?就你我二人?”时念想笑,“你活下来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不要再糟蹋老天的好意。没有破军,你也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