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沉默,方知漓一抬眼,康骏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似的耷拉着脑袋,她不由觉得好笑。
“你怎么回事?就因为我那次把你送回家,你就赖上我了?”
赖这个字可真不好听,康骏撇了撇嘴,“我只是觉得,没人这样骂过我。”
“......”
方知漓沉默两秒,“你是受虐狂吗?”
“.....”
康骏吧,从小就挺混的,康茗馨和他爸离婚后,无论他怎么作天作地,都没人再管过他。
身边的狐朋狗友,只想着花他的钱,恭维他,哄着他,他觉得自己不像个人,像是被饲养起来的宠物,一旦有需要,就会放他出去咬人。
有一回他去某个地方玩,遇到火灾,没人发现他还在里头。
如果不是突然想起来上厕所,他可能就死在里头了。事后他和康茗馨说了这件事,她也只是皱着眉说,“下次别睡这么死。”
那天到小区门口,他没忍住又在撒泼,方知漓冷着脸,将他从头到脚都骂了一遍,康骏第一次被人骂得这么狠,却没有觉得恼怒,眼泪汪汪的,有种骨头都酥了的....爽感。
草,终于有人肯管他了!!
有关康家的秘闻,方知漓也知道一些,只是,她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一言难尽地打量了他两秒,“你不会是想当我儿子吧?”
“.....”
康骏幽幽的:“你这什么眼神?”
没否认,看来是真的。
方知漓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癖好,但细细想来,她也算是摸清了这人的一些性子。
作天作地,无非就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会进公司好好工作,也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挺牛的。
“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发表任何意见。”
“但你千万别说是为了我辞职。”
康骏嘴巴一动,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我最讨厌的,就是什么为了我而做出一切。”方知漓的语气认真了许多,“康骏,你所有的选择,只会影响你自己的人生。”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她没有任何的动容,没有任何的留念,康骏望着她清瘦的背影,却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
方知漓今天和安晴去爬山了,这会儿膝盖有点不舒服,正琢磨着过几天要不要约个按摩,身后有人喊她。
唐靳舟来到她面前,“还以为认错人了。”
方知漓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好久不见啊,你过来出差吗?”
“有个朋友回国了,一起吃顿饭。”他话音一顿,“孟嘉珩也在。”
方知漓哦了一声,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关心了他两句,“你的手怎么样了?之前和唐律师见面,她还挺担心的。”
唐靳舟举起右手,“把孟嘉珩揍一顿倒是没问题。”
和在外人面前的淡笑不同,面对他,方知漓笑得真诚了许多。
“你在哪间吃饭?我让人把单免了。”
方知漓才知道这家餐馆也是他投资的,“免单就不用了,是我讨厌的前同事请客,恨不得多宰点。”
唐总挑眉,“那行,我多收点钱。”
方知漓心情好了不少,“唐总可真英明。”
两人没有聊太久,唐靳舟进包厢时,还有人没到,他脱了外套,这才饶有兴致地提起刚才的事,“你是因为方知漓,才安排在这的?”
孟嘉珩兴致缺缺地看着手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唐靳舟就看着他装,明明有更好的地点,却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
“不过我听说,她被裁员了?高河怎么会和郑京回有合作。”
说到正事,孟嘉珩放下了手机,“自作聪明,掀不起什么波澜。”
高河或许还在沾沾自喜找到了倚靠,殊不知,郑京回才是恶魔一样的存在。
唐靳舟嗯了一声,睨着他良久,“你怎么回事?以前方知漓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帮人家摆平的,这回不帮了?”
他没有回答,唐靳舟好心提醒:“追人呢,还是要强势点,直接点,你在这装绅士有什么用。”
孟嘉珩打量着他,“你追过人?”
“没啊。”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你说个屁。”
唐靳舟轻啧了一声,“照你这追法,小心人又跑了。”
孟嘉珩也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包厢里陆陆续续来了人,身边的人似是说了什么,唐靳舟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他没回答,灯光折射在男人冷峻的五官处,低垂的眼睫敛下翻涌的晦暗。
跑不掉的。
-
方知漓没有和郝淑雪说被裁员的事,怕她担心,这几日依旧早出晚归的,打造出仍然在上班的假象。
闲来无事,她每天都去「不存在」帮忙,安晴倚在那看她调酒,“你不打算找工作了?”
方知漓在和身边的调酒师讨论新品,闻言头也不抬,“就当是休假了,过段时间再说。”
“这不像你啊。”
安晴撑着下颌,“你以前可是个工作狂,一刻都不愿意停下来的。”
“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方知漓瞒不过她,“也没什么,其实我师傅离开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庄敏并不是主动跳槽的,是为集团背了黑锅才走人。
回望在S.L的几年,再至如今被开除,她没有失望、愤怒,反倒很平静。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客户,其实他人很好,没有一点架子,甚至我那天是生着病的,他很快签好合同,还特地让人送我回去。”
“后来我去探望他,当时的病房里有其他人。”
“他有心让我们接触,走的时候,还热情地让对方送我。”
安晴猜到了什么,“你不喜欢那人?”
方知漓嗯了声,“其实对方无论从样貌还是家境,都可以说是很好的了,只是我没感觉。”
“我知道,徐总并没有恶意,他是真心觉得对方很不错,想促成一段好的姻缘,但是,你懂吗?我真的很讨厌被人安排一切。”
安晴知道了她的症结所在,“如果这位徐总是个恶人,你可能不会有那么多想法,顶多当成公事应付过去。可这位徐总是个好人,帮助过你,你就没办法拒绝,却还是不舒服。”
方知漓点头,但严格来说,和是谁无关。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因为康茗馨的一句话,她就必须管着康骏。
康茗馨和徐总是同一类人,处于上位,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无论是否处于好意,她都没办法拒绝。
有人说,工作就是这样的,没办法。
但这样的生活,她真的有点厌烦了。现在反倒是一个好时机,能够让她调整状态,或者好好想想,到底想要什么工作。
安晴明白了她的意思,开着玩笑说,“那你干脆别找新工作了,直接来「不存在」,反正你也是老板之一,自由自在的,没人能管你。”
方知漓诉说完,心情好了不少,“那不行,我很贵的,你能给我多少工资哦。”
安晴和她碰杯,“你是老板,自己开咯。”
虽是这么说,安晴知道,她不会答应的。
她所认识的方知漓,野心绝不在此,她绝不是那种会安于现状的人。
“那你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给我打工吧。”
“知道了,安老板。”
-
温临泽这几日心情极差,他没想到孟嘉珩会这么狠,将所有的投资都撤了。
温父根本不管理由,甩了他一巴掌,下了最后的通牒:“你如果没这个本事处理,那就交给你弟弟。”
除此之外,厉羽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
温临泽浑浑噩噩从包厢出来,不耐地扫了一圈底下的人,忽地半眯着眼,目光顿在那道身影处。
方知漓其实还挺喜欢调酒的,将一杯威士忌推至客人面前,面前笼下一道阴影。
温临泽脸色沉沉,刻薄地嘲讽道:“听说你被开除了?”
“怎么,居然沦落到在酒吧打工了吗?”
与他不同,方知漓依旧那平静的模样,“扫码点单,不点单的话麻烦让一下,不要打扰其他客户。”
温临泽一想到自己如今遇到的事都是因为她,黑眸阴沉沉地冷了下去,指尖一动,点了一杯酒。
方知漓很快调好,温临泽只尝了一口,就猛地将酒泼到了她的脸上,这动静让另一边的调酒师心一惊,下意识地跑过来,“你干什么你!”
温临泽冷冷道,“调这种东西来糊弄我?”
方知漓随意用湿巾擦了下脸,示意边上的调酒师自己没事,这才平静地开口,“你想要怎么样?”
这家酒店是安晴的心血,她今天不在,方知漓不想让事情闹大。
“很简单,调,一直调,调到我满意为止。”
方知漓却没有直接动手,“先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