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仙,结合她眼眶的齿痕,当然是指黄鼠狼。
但这种操作在裴蔺两家都没见过,香修都崇拜星曜,引香就行,也没见哪家请只黄鼠狼作为星曜主神来祭拜啊。
这也太邪门了。
“你仔细说说案发前后几日的行程。”裴听漪倒是熟练得很,她处理这种案件也算有不少经验。
“星曜赐福每年一次,以降下的天象为准,如果连下三日大雨,就是祈福成功,这雨能滋养作物,保佑居民。”王梁赶在梨花开口前补充了一句。
屠留扯了扯嘴角,下三天大雨,这是做天气预报啊。
没听过血池从前有这种活动。
梨花不满地扫了王梁一眼,嗔怪一般哼了一声,完全是小孩子姿态。
她很快说道:“本月十七是师傅定下的今年祈福之日,十六日晚上我从围帐里取出祭拜之物,三枚兽骨一张星曜图,在月下设立祭奠,引来黄仙。”
“我肯定成功了,你们看我的眼眶,那一定是黄仙咬的呀!”
梨花没有眼睛,空洞洞的脸上显出一种痴迷的神情来,看着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譬如说这两位——头发比常人要短,若是还未长好就死了,魂魄肯定也是短了一截。”梨花虽然无眼,但却能够视物,指着屠留和蔺红叶,斩钉截铁道。
“这种物证,当然是铁证如山!我的眼睛证明我是清白的,就像你们二位的头发……能证明是私奔?”
梨花的语调难得犹豫疑惑了一番,最后还是放弃了拿屠留两人继续举例子。
“总之,要是没有降雨,那一定是后面的人在搞鬼!”
义愤填膺的梨花就这么钻回了她的尸体,又躺着不动了。
屠留下意识捉了一把蔺红叶的发尾,绒绒的发梢戳在掌心,从头到尾跳了一遍才停下。
这些头发的主人现在正紧张眼前发生的怪事,又因为看不清路,屠留是她唯一能依靠着的人,并没有心力阻止她。
“另外两位呢?”屠留问还在一旁摸下巴,神色莫名的王梁。
“槐姑与荆娘不愿过来看梨花。你们随我来我家后院,她们就在那里等着。”
“等等,你把她们叫过来。”屠留喊住王梁,对方本来打算扭头就走,“不想看就让她们离得远一些。”
“案发现场我们还没看清楚,这样四处奔波,做不好事情。”裴听漪接着屠留的话应道。
“客人这话说的,哪跟哪呀。”王梁摇头,“这里哪是案发现场呀?此案的现场在围帐!”
梨花就是从所谓的“围帐”里,将祭祀用品偷了出来。
“你只要我们来断所谓的赐福一案?”
“当然。”
“那就把她抬过去。”屠留指着地上血肉模糊的梨花,淡淡道。
分开审判太浪费时间了,更不用提等会儿还得让人犯和鬼犯当庭对质,难道摆阵让她们隔空对话吗?
屠留是毫无心理负担,但在场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惊了一下,而后裴听漪尝试着问:“谁来抬?”
蔺红叶与小帆就不用提了,裴听漪与裴萦思两人出身名门,哪里有给一个幻境里的鬼搬尸体的道理。
如果让王梁来……又显得她们太不近人情。
屠留想也不用想便走了出来,这事大概只能她来做。
只不过,她抬眼望向身旁的蔺红叶——这样他没法由她牵着往前走,能不能保持平衡都不好说。
而且他对尸体处理这种事似乎很是抵触,在制香厂门口那次就是力证。
不会出去之后又因为这事跟她分着走吧。
屠留头一次有点发愁,那她追在人家身后,万一把他跟丢了,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蔺红叶目不能视,又碍于裴家二人在此,不敢有什么举措。他感受到身旁凉凉的躯体离开,只是攥紧自己的衣袖,一言不发。
“小帆。”屠留又扫视一眼一行几人,最终还是不放心,赌一把人类之间有知恩图报这种规则存在。
“你帮我扶着他,行吗?”屠留已经拖起梨花的腿,扭头叮嘱小帆,毕竟人家蔺红叶是为了她的安危才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应当会对他好些。
小帆认真地点点头,黑眼仁十分引人注目,看着也不像纯良之辈,应诺倒是爽快。
只能麻烦蔺红叶用他自己积的功德来自求多福了。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来到所谓的围帐。
屠留拖着一尾带血线的尸体,实在醒目,路上好几户人家在窗户口探头探脑,试图窥探这里发生的一切。
……幻境做得还挺逼真,除了主要任务涉及的人物,连看热闹的也算进来,一起演戏。
这里其实离村长家的后院不远,在屠留与裴听漪近乎明牌的武力压制之下,王梁终于妥协,去自家后院,把两个嫌犯带过来。
只不过,对着梨花的尸体,王梁哭天喊地,让屠留千万不要拖进围帐,免得见血。
“知道了,你快点去。”
屠留挥挥手,示意王梁不要再一步三回头。
她与裴听漪等人此刻一直处在警备状态,这种离开原有场景,又仅仅留下闯入者的情况,太适合发生点什么了。
凉风吹过,只带来凝固了的血腥气,定睛一看,是梨花在作怪。
无事发生。
只是蔺红叶有些不适地甩开了小帆的手,现在正在试图按揉自己的太阳穴。
……总觉得眼眶旁边突突突地跳,这不是个好征兆。
“这是槐姑,我们村里这一任的观星人。”王梁抹着汗,从屋后绕出来,领着一高一矮两个陌生人。
王梁居然没有趁此机会整点幺蛾子,未免有些太过老实,很符合她外表带给人的第一印象。
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这老实人就老老实实,好相处,不是什么坏事。
可屠留几人都非常清楚,这里绝对是铜镜碎片的一部分,先前她们的所见所闻,处处透露出诡异。
就这么结束了方才那段等待的平静时光,怎么想都不对劲。
被介绍的槐姑本人身量较高,整个人极其壮硕,看起来是能把田里耕地的牛拉动好几亩疯跑的体格。
见到屠留几人,她先是讶然,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张有些起皮的嘴大大张着,“你这是请了中原世家的高人来断案?”
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屠留冷眼见着裴听漪与槐姑随意客套了两句,指着地上的梨花问案情。
“胡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梨花这个人。”没想到槐姑布满沟壑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情,五官皱作一团,仿佛有什么要从那纹路中流淌下来。
“梨花是我们村里一只小兔的名字啊。”
“胡说,神婆!”旁边跟着的那年轻人呛声道,指着槐姑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第27章 当年血池
荆娘的年龄比梨花稍大一些,已经是青年模样。
她不等槐姑说完,便着急喊道:“梨花是被神婆毒死的!她脖子后面还留着手印,不信你们去翻开看看。”
“我哪里有时间去处理这人。”槐姑皱眉,枯枝一样的手指指点点地上的梨花,又瞧瞧气急的荆娘,露出不屑神色,“是你这小贼,将我围帐中的兽骨偷走,这才使得赐福失败。”
这话倒与梨花所说的过程吻合,只是换了个偷走兽骨的人,从梨花变成了荆娘。
“你还污蔑上我了?明明是你,觉得梨花会抢你饭碗,非要将她留在这小村子里,她明明可以去外边学功夫的!”
“我?你不要把自己嫉妒自己家邻居之后产生的幻想胡乱归在别人身上,这样说话要遭天谴的。”
“你——!”
荆娘越说越激动,差点冲上去和槐姑打起来。
“你和梨花是什么关系?”屠留看着马上要掐起架的两个人,也不去拉架,就站在中间观察,她们两人的动作虽然幅度大,但行为似乎有所收敛,顾虑着什么,没有真正动手。
荆娘哪里有空回她,是一旁的王梁见缝插针解释了一句:“荆娘与梨花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自然着急一点,我劝劝——”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王梁根本连在两人之间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屠留没有管她假惺惺的动作,反而若有所思,转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梨花。
“梨花,你死多久了?”她问。
此言一出,荆娘与槐姑总算消停,一齐看向屠留这边。
屠留的逻辑很直接,梨花和荆娘的年纪不匹配,这很不正常。
既然一起长大,除开家中姐姐带妹妹的情况,必然是一个年龄段的小孩才会在一起玩耍,毕竟小孩子长得快,大了几个月都有可能嫌弃对方幼稚,屠留屠留自己深有感触。
只是她一直是冷眼旁观别人之间这种年龄歧视,至于她自己——屠留平等地嫌弃所有小孩。
像梨花这种情况,只能是她死时年龄尚小,而荆娘继续长大,才能解释眼前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