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安上的?”楚昭小声自言自语。
做完这些,楚昭搬来凳子,踩在上面,够那本脊上无字的书。她按照记忆里做过的很多遍那样,摇动那本书,从旁边哗哗地翻转出一个暗格。
暗格里的保险箱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漆黑色,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马上要输入密码了。楚昭紧张地提了口气,默念几遍密码,小心翼翼对照着数字键,一个一个点,按下确认键。
开锁声应声响起,楚昭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她缓缓拉开了保险箱的门,但是——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楚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关上了保险箱,从椅子上下来,难以置信地呆滞在原地。
保险箱里什么都没有?
忽然,她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细微的脚步声。她猛地转身,来者恰好停下脚步,手里把玩着一个银色的金属U盘。
季回一把接住半空中U盘,朝楚昭摊开手,眼睛弯弯地问:“在找这个?”
楚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原来你在这里等我。”
“你到底是什么人?”楚昭质问,“为什么你会知道那么多事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先离婚,”季回轻快地回答她,“之后我就告诉你。”
“我不可能离,我怎么知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楚昭不想继续和他掰扯这个问题,她单刀直入,“U盘里有什么?”
“你想知道?”季回把玩着U盘,俯身逼近了一步,“想知道又不想付出条件。楚昭,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狡猾。”
周遭的空气因他的逼近变得愈发稀薄,冷清的气味扑面而来,不断地拨动着楚昭的神经,楚昭退了半步。
“想知道我是谁,要不要我现在告诉你?”季回俯身。巨大的身高差使他必须要很弯腰,才能凑到楚昭耳边说悄悄话。凉丝丝的气喷在了楚昭的脸颊上,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是……”突然,季回警觉地往门口看去。楚昭见他面色不对,也往门口看去,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哔剥声。
他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去拧门把手,然而拧动几下,门把手没反应。
楚昭反应过来:“门反锁了?”她走过去要拧门把手,季回却反手握住她:“别碰,烫。”
“烫?门把手怎么会——”楚昭终于反应过来门外哔剥的动静是什么了,是火在烧。
起火了。
当然不可能凭空起火。楚昭立刻推测有人在纵火,但是眼下根本来不及去想到底是谁。
“从窗户!”楚昭往窗户看去,想起来那里已经安上了防盗窗。
死亡突如其来地逼近,楚昭一下慌了神。
季回去拉防盗窗,然而防盗窗只是微微变形。
已经有几缕烟像鬼魂一样,从门缝底下飘进来。书房里全是易燃的书,一旦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季回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两人默契地将靠近门口的书,一摞一摞地往靠近窗户的地方抱。然而书房内的温度越来越高,楚昭满头大汗,同时呼吸逐渐不畅,她剧烈地咳嗽,整个人微微发抖,动作愈来愈迟缓,直到怀里的书哗啦啦落了一地。
楚昭心急如焚烤,眼泪花瞬间涌了上来。
见状,季回把怀里的书一扔,抱起了楚昭。他的力气很大,楚昭几乎是坐在他的臂弯里。
“算了,休息会吧。”他说。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对她说睡前晚安。
楚昭忽然抓到了一丝安全感。
她下意识埋进他的颈窝里,躲避着烟。
季回挪到了窗边,让楚昭能够呼吸到稀薄的新鲜空气。
他始终一言不发。
过了会儿,他听到怀里的楚昭哭了:“你一点都不怕死吗?你怎么这么平静。”
季回笑了。楚昭没想到这个时候季回还笑得出来。季回简直跟这场逼近的大火一样,令她荒诞地害怕。
烟雾越来越浓,浓到即便靠近窗户,也无法忽视的地步。楚昭嗓、鼻、咽喉火辣辣地疼,整个人快要因呼吸不畅而晕厥。
楚昭害怕极了,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她从没有要死的准备。只能一个劲地往身旁仅有的活人怀里钻,以此得到唯一的慰藉。
她听到了他细微的咳嗽声,她知道他现在跟她一样难受。
楚昭想,平静如他,也不是不会难受嘛。
随着时间推移,楚昭的意识逐渐稀薄,她很困,人生中头一次那么困,上下眼皮像在打架。
“楚昭。”
她突然听到他喊她,她清醒了一秒。
“干什么。”楚昭很虚弱了,小声应他。
“我不怕死。尤其是,跟你一起死。”
与她同生共死,是他之梦寐以求。
楚昭在季回的怀里跌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也快支撑不住了。下一秒,季回抱着她跌坐到了书堆里。
她这下更害怕了。
比起自己先死她更不想唯一的活人死在她前面。
这种恐惧驱使楚昭发挥出巨大的潜力。她强撑着困意,一边咳嗽一边拍季回的脸:“不行,不能死。”
“我还没为我妈沉冤昭雪。U盘也还在你手上。都不能死。”
拍到最后简直叫扇了。楚昭怀疑自己在借机报复。
“季回,你醒一醒,你醒一醒!”楚昭难受得比死之将至还要想死,但是她清楚地知道,睡着了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不是想我亲你吗?我亲了哦,我真的亲了。”楚昭干脆地扶起他的脸,吻了上去,大口大口地吻。
昏死的人好像有了一点意识,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随即一双大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了,他反客为主地深吻她。
他吻得极为用力,极为努力,像濒死的鱼大口地呼吸,楚昭想到了鱼跳上了岸,濒临死亡地跳动、摆尾,溅起水花。
是死之将至的那一刻,迸发的生命力。
他也并不是不想活嘛。楚昭趴在他身上,艰难地想。
昏昏蒙蒙中,楚昭隐约听到了一声破门的巨响。她的意识很模糊了,模糊中,似乎有四手八脚从四面八方分开她和季回。
楚昭伸手胡乱地抓,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从季回手里抢,或者抓到了U盘。金属外壳仍有人的余温。楚昭攥紧了掌心,确定它不会从手心掉出来,才放心地睡过去。
第60章 奶奶(修文)
楚昭做了很多梦。混混沌沌的梦像浑浊的水一样搅着脑浆,都是一些断片,像打碎的镜子往下坠时映出的镜花水月,不可触不可碰。
她梦到薛敏恩,梦到张丛,梦到越争。梦到母亲,梦到越叔叔,梦到两人在做/爱。梦到寂静的冬季,整个上川市盖了一层大雪。她穿着棕色小短靴一脚一踩,脚下嘎吱嘎吱地响。
越夺跟在她身后,帮她拎着书包——他不会帮,他没有帮忙的这个概念。是楚昭向来把他当成衣架子,太重的东西都往他身上挂。
她觉得他有这个义务。她的书包里有一处犄角旮旯专门放各种漂亮信封。风信子图案的信纸上,圆珠笔的字迹下一句句轻盈的情诗要飞出来。
那些都是属于越夺的。
楚昭蹲下来,用手心拘了一团扎实的雪球,她站起身的时候迅速背起了手,定在越夺身前:“你弯下腰来,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越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乖乖地弯下了腰。
楚昭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趁机把雪团往他羽绒服里塞:“嘿嘿。”他一动没动,茫然地看着楚昭,半天缓缓地来了句:“疼。”
他把冰说成疼。
吓得楚昭连忙把雪团从他衣服里掏出来。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越夺始终佝着腰,安安静静地打量她的脸。红鼻子,红脸蛋,粉色的唇。
在楚昭的眼里,他也如此。
两人四目相对。楚昭搂着他的脖子没松,长久地望着,万籁俱寂,天地一白。楚昭踮起脚尖快速地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
越夺呆呆地摸了下脸。
“你什么感觉?”楚昭笑着问。
越夺不说话。楚昭的笑意凝了两秒,在失落从眼睛里掉出来之前,转了身。
少女楚昭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大人。她也有青春期。青春期的她已能察觉到越夺优越的外貌,高大的身材,还有名列前茅的成绩。这几样单有一样,便足以成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动的理由,何况他全都有。
每次爱慕越夺的信送到了她这里,她也会偷偷难过几秒。她走在越夺身边也会偷偷幻想别人她和他好般配。也许会像电视剧小说漫画里,路人指着楚昭问越夺“这是你女朋友吗”。
当然仅限于幻想。
晚上,楚昭躲在房间里复习功课,门突然被一把推开。楚昭吓了一跳:“你干嘛?”
越夺不接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弯腰,快速地亲了她一下。楚昭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越夺又气势汹汹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