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脑子里只剩下气势汹汹这个成语了。她的脑子气势汹汹地翻腾。
梦里愈气势汹汹人愈容易醒。楚昭慢慢睁开了眼,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她的手。
“昭昭,你醒了!”
楚昭懵懵的,心脏空落落的像搬了家。
“昭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宋饶玉在耳边温和体贴地询问。
楚昭安静地听宋饶玉讲话,逐渐反应过来,她刚刚在梦里。梦里是过去,梦外是现在,没有越夺的是现在。
“我没事,宋先生。”楚昭沙哑地开口,嗓子隐隐灼烧的疼,宋饶玉见状递上一杯水。
楚昭闷了好几口,闷下一杯水,放下杯子,呆呆地看着前方。
温热的水从嗓子眼滑到肠道里,烫了一下胃。这一烫,楚昭恍然清醒,连忙问:“宋先生,有没有看到一只银色U盘?”
“你说这个?”宋饶玉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属U盘。
“对。”楚昭松了口气。想到了季回,随口问:“季总怎么样了?”
“……”宋饶玉默然片刻,道,“他很好。半个小时前还想来看你。”
这下轮到楚昭语塞。她自然想到了困在房间里时,绝境之下她送他的那个吻,和他后来居上的拥吻。
……
现在看来,不仅季回对自己的态度过于反常,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对季回的态度也很反常。
她的身体过于友好他了。
她对他的嫌恶完全出于道德规范。要真说起来,她发现自己并不反感他。
“昭昭……”宋饶玉似乎有话要说。
“您说。”
宋饶玉最终摇了摇头:“还是等你休息好了再说吧。”
在病房休养了一段时间,楚昭已经恢复得很好了,眼看宋饶玉还想让她再待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楚昭实在不想耽误,只好再三向宋饶玉保证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宋饶玉被央求得没办法,只好办手续接她回家。
趁宋饶玉去办手续的空档,楚昭询问前台护士:“您好,我是206病房的病人,一个星期前因为火灾送进来的。我想请问一下,当时应该有个和我一起送进来的先生,叫季回。他怎么样了?”
护士快速敲打键盘,拨动鼠标:“季节的季,回来的回,是吧?”
“对的。”
护士说:“他比你稍微严重一点,呼吸道水肿,肺炎,后面做了个手术。恢复得还可以,还比你早出院呢。”
季回比她严重那么多也是意料之中了,毕竟在书房里时他可是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烟尘。
“好的,谢谢您。”楚昭谢过护士,正好宋饶玉办完手续,过来接她。
楚昭跟宋饶玉回了家。
遥遥在上学,家里只有他们两人。
两人吃过饭,宋饶玉将U盘放在茶几上,脸色算不上太好。
“昭昭,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能听出宋饶玉在努力地和缓语气了。
楚昭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真诚地望着他:“抱歉,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只是不想牵扯到你和你的公司。”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宋饶玉打住了话,转了语气,“没有牵扯或者不牵扯一说。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倾尽全力帮你。”
楚昭相信他此话一定出自真心,正因如此她更不能随意牵扯到他。楚昭说:“宋先生,您能助我离开越家,予我一时安宁,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现在已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我怕以后欠得太多,该还不完了。”
“我不需要你还。”宋饶玉斩钉截铁。
楚昭相信他此刻的话也一定出自此刻真心。但楚昭心知人并非神仙,宋饶玉即便说了不让她还,日后日积月累,越累越多。宋饶玉并非斤斤计较的人,她只担心长期以往,他会对她抱有不必要的期待与幻想。
她怕自己会到那种不得不去回应对方期待和幻想的地步。那样太不自由,太过痛苦。
“宋先生,谢谢你,”楚昭拿走茶几上的U盘,冲宋饶玉微微一笑,“我们下回再聊吧。”
宋饶玉欲言又止,最终没有挽留楚昭。
楚昭到书房,将U盘插到了电脑上。U盘设置了一道密码,楚昭试着将那串数字输了进去,顺利打开了U盘。
第一层只有一个文件夹,点进去后则弹出许多的子文件夹,以项目代号和日期的方式从上到下整齐标注。她随便点开一个,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报表、合同扫描件、收支流水,看起来就是一些普通的资料。
她一连翻了好几个文件夹,皆是如此。既然越从流能给母亲这个东西,那么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只是楚昭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还不如交给能看出来的人手里。
又回到了那个问题上,她必须得亲自见到季姝礼。也许这一切问题便可不刃而解。
*
“你去哪里?”宋饶玉问。
楚昭走到玄关处,边换鞋边说:“我去和朱倩吃饭。”
“朱倩?”宋饶玉面色微变,“好,我知道了。早点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楚昭应了一声,出了门。
楚昭到了瑞飞集团的大厦前。没有任何预约,想要见到季言礼,基本不可能。但她今天必须赌一把。
她走到前台,神色自然:“您好,我想见你们的董事长,季言礼。”
前台说:“您有预约吗?”
楚昭说:“没有,但请你帮我传达一下。”
前台问:“可以问一下您的姓名吗?”
楚昭说:“你就说,我是她的孙女。”
前台懵懵地点点头,按照楚昭的意思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结束后,前台微笑着往旁边摆手:“女士,请您跟我来。”
楚昭跟着前台来到一间安静的休息室。
半个小时后,一位身穿西服的干练女人走进来:“您好,小姐,是您自称董事长的孙女吗?”
“对,是我。”楚昭站起身,“我想见董事长。”
女人审视了她几秒,礼貌地微笑道:“请跟我来。”
她跟着女人上了电梯,走出电梯,进入了一间独立办公室。
女人说:“请你稍等片刻,董事长还在开会。”
楚昭点了点头。
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她莫名有些紧张。她开始在想,她自小就没见过姥姥。不知道妈妈的妈妈会长什么样,会跟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吗?就像她一样,人逢便说她长得像母亲。
门把手发出拧动的响动,楚昭下意识看过去,一个短发西装的女人走了进来。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女人其实跟母亲一点也不像,完全是两模两样。难道说是她猜错了?
倒是季姝礼看到楚昭,愣了一下,随即对秘书招招手说:“确保不要有人来打扰。”
“好。”
秘书出去了,顺带关上了门。
季姝礼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冷着脸:“你叫什么名字?”
“楚昭。”楚昭乖乖地应答。
“你说你是我的孙女,有什么证据?”季姝礼的语调和她整个人一样,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楚昭不免紧张。“我没有证据,我猜的。”
“敢乱猜,想让我送你去监狱吗?”季姝礼厉声道。
楚昭挺直了背,诚恳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乱猜的,我乱猜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讹诈您,我只是想为母亲讨个公道。”
“我的母亲在多年前于越家做保姆,后来越家越从流在出差途中,出车祸去世。而我的母亲,刘毓,也在那辆车上。”
“警方说那只是一场意外的交通事故,但是我不久前得到了这个。”
楚昭从包中拿出录音笔,双手递给她。
季姝礼接过后,听完录音,房间里是长久的沉默。她摩挲着电脑旁的那只钢笔,若有所思。之后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楚昭身上,面色如常,颇有些复杂地看着她。
“所以你来找我的目的是……?”季姝礼的声音虽然还是冷冷的,但是对比之前已经和缓许多。
楚昭真诚地看着她:“老实说,我现在力量微薄,仅凭我自己,根本无法做到为母亲讨个公道。但是录音中也涉及到了越从流,您的儿子。我知道,单凭一个录音,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如果您需要的话,录音完全可以交给您。我想,这也是为了越叔叔。”
“仅凭一份不知真假的录音?”
楚昭微微笑道:“不止,还有这个。”
她这才拿出U盘。
“里面装的是越氏集团前身,季氏集团将近十年的各种财务收支报表。您看完,或许会大有收获。”楚昭不紧不慢地说,仿佛她已经对U盘里的资料全盘掌握,实际上里面的虚虚实实她一点也看不出来,但资料不假,总得先唬一下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