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自由,就像开了笼子的门。宋饶玉实在没有信心她会心甘情愿留下来。也许她会像鸟儿一样,哗啦一下,扑着翅膀飞走了。
他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她,他已离不开她了。
“昭昭,你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我们就这样安安稳稳地生活,好吗?”
宋饶玉伸手去触楚昭的脸颊。楚昭小小地躲了一下,也许是躲他的话。
窗外,雪又大了。她听到了呼呼的拍在窗上的风声。
*
季回靠在栏杆上,雪积了他一头,两肩。他沉默地望着对面二楼的阳台。米色的窗帘贴在玻璃上,像阖上的眼皮。
他数了一下,自从她发现他偷看,这道窗帘已经好多天没拉开过了。
阳台也上了锁。他昨晚才发现的。进不去,他只好蹲在外面,耳朵紧贴上玻璃往里听。好希望什么也听不到。
这两天偶尔能看见她和遥遥出来扫雪。一人拿着一个铲子,她拿大的那个,一点一点,将后院的那条鹅卵石路铲出来。
她的头发好像长长了,弯腰时黑直的头将她整个地挡住,起身则像天鹅从水中仰起脖子。
她会蹲下去和遥遥说话。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咯咯嘎嘎笑得满头大雪。
真好。
他不但忮忌她手里的铲子,脚下的雪,身旁的忍冬,也忮忌遥遥。他也想她自然而然地摸上他的头,夸他,和他说话。
以前便是这样的,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她只会对他笑,摸他的头,亲他爱他,对他说好听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身边围了那么多人,一个又一个,不断不断地抢夺她的目光。
明明这些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季总,张丛那边把罪全认下了。”汪余站在身后问道。“下一步怎么做?”
季回没有收回视线,轻轻摆了摆手,在驱赶一个误入他幻梦的人:“找时机把消息放出去。”
啊。姐姐看过来了。
眼睛瞪得圆圆的好漂亮。
嘴巴好像在动,在说什么呢?
“变态。”楚昭瞥见了阳台上盯过来的季回,小声地骂道。
“妈妈,你在说什么?”遥遥拉着她的衣角,仰头看着他。
楚昭瞬间换了副笑容,揉了揉遥遥的脑袋:“没什么,我们进屋吧。”
带着遥遥进屋之前,楚昭狠狠瞪了季回一眼,然而,不知是他会错了意还是如何,笑得十分灿烂。
以及……
痴迷。
楚昭一阵恶寒。
回到家里,楚昭泡了壶热茶,母女两个窝在柔软的小沙发里,遥遥趴在她腿上看书,楚昭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掌着手机。
【姐姐,张丛进去了。】
【开心吗?】
季回发来的短信。楚昭后知后觉,原来他说的小礼物是指这个。所以动手的人是季回?
……
他倒是比她想象得要有用。
楚昭忽地起心动念。宋饶玉不帮她,凭她自己的力量,是扳不过越家的。现在,季回主动摇着尾巴送上门来了,这个力,她是借还是不借?她要不要赌一把?
楚昭平静着脸:【只有张丛而已,不值得多高兴。】
【别着急。】
【我还有很多东西要送给姐姐。】
【但是,接下来的不是礼物,是交易。】
【条件是,你离婚。】
果然又是这个条件。楚昭并不意外,她一字一句地敲:
【你只要能做到,我便离婚。】
【啊,那我要加条件。】
【离婚之后,你要完全属于我。心、身。】
楚昭皱了下眉头:【你不怕奶奶知道?】
【那,我们偷偷的。】
这个变态。
楚昭暗骂道。
第68章 亵渎
楚昭一大早接到了宋可可的电话:“嫂子,快去看直播!越氏集团在开新闻发布会,我们一起看那个老太太演戏!”
“看来你已经完全调理好了。”楚昭弯了弯唇角,一边打趣,一边在平板上调出直播。
新闻发布刚刚开始,薛敏恩站在聚光灯下,特地一身低调打扮,脸面上的妆容略显憔悴。
“我在此,代表越氏集团,必须向一直关注越氏集团事件的社会各界,表示最深的歉意。由于集团内部管理存在疏漏,规章制度执行宣传不到位,导致集团高管个人行为失当,违反了公序良俗和社会法规。我谨代表公司管理层,向社会公众表示诚挚的道歉。”
“同时,经过集团高层决议,决定即日起暂停越争的一切职位,以肃纪律。”
手机那头宋可可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了跟没说一样,假惺惺的。不愧是演员出身,演得真专业。”
楚昭默不作声。好滴水不漏的发言,自然地把责任推了出去,自己落了个干干净净的好名声。儿子和情人遭了殃,她照样风雨不动安如山,该说不愧是“越太太”吗?
发言结束,按照流程进入记者提问环节。前几个问题都在问关于公司未来发展,应对方案等,都是些很安全、官方的问题。
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楚昭意兴阑珊,正准备退出直播。
发布会也快结束,薛敏恩问:“还有问题吗?”
半晌,无人回应。
薛敏恩正要宣布发布会结束,一个记者从位置上站起身:“薛女士您好,我是《第一前线》的记者。十二年前季氏集团越从流先生意外车祸死亡,同年财务总监张丛调任。然而近日突然爆出张丛挪用资金、职权侵占被捕,这两起事件是否有内在关联?”
楚昭心下一动,轻轻握紧了平板,屏幕上薛敏恩放大的脸维持着得体的笑容:“针对前财务总监张丛挪用资金、侵占职权等行为,我深感痛心与自责。未来公司一定会加强内部监督和审查制度,坚决防范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并全力配合相关部门审查……”
她话音刚落,另外一名记者立刻站起身,尖锐地发问:“薛女士。我们刚刚收到一条匿名消息,里面有当年车祸的资料。请您正面回应,越从流先生出车祸前,您曾以他的名义设立了一支私人信托基金,并将他的非公开股票都转入其中,而第一顺位受益人是你本人?”
全场哗然。一个镜头给到台下,楚昭注意到,台下许多记者的手机屏幕同一时间都亮了起来,显然他们同时收到了什么。
“嫂子,这记者在胡说什么?”宋可可惊疑道。
楚昭来不及回答。
事情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这些证据,她不曾掌握且从未听闻的证据,季回是从何得来的?他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
薛敏恩脸色骤变,厉声呵斥道:“你是哪家的媒体?简直一派胡言!造谣生事,信口雌黄。请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传谣者!”
没等工作人员请走那位记者,台下又抛出一道问题:“薛女士,匿名消息中有证据指向您与当时的财务关系匪浅,系情人关系!并有证据表明当年车祸是人为谋划!越从流先生的死,是否出自您和情人之手?是否是谋杀而非意外!”
局面彻底失控。
台下记者嗅到了头条的腥味,一窝蜂地冲上前,团团地,将长枪大炮对准薛敏恩。
“请正面回应!”
“薛女士请回答!”
“您不回答是默认了吗?”
“越氏集团的成功是否建立在一条人命之上!”
薛敏恩的脸在闪光灯下忽明忽暗,微笑的脸破了一道缝,阴冷恶毒的怨怼快要溢出来。
在保安疏通下,薛敏恩消失在发布会现场。
直播结束。
楚昭盯着屏幕,手心已冒出一层薄汗。
“嫂子,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些记者……说的是真的吗?”宋可可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
“我也,不知道。”楚昭低声说。
薛敏恩被拘留的消息很快冲上了热搜,同一时间一起冲上热搜的,还有公安局宣布成立专案组,重启多年前越从流意外车祸坠海一案的调查。
楚昭看了几篇相关的通稿,除了对案件本身的关注以外,还有人好奇爆出这些消息的吹哨人到底是谁。
很快,楚昭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收到了来自法院的出庭通知书。开庭日期定在一个月后。
接下来的一个月,楚昭整个人像被摊在了油锅上,翻来覆去地煎熬。
她夜夜难眠,日思夜想,一闭眼就是母亲、越叔叔,书房里敞开的缝,缝里媾和的人。还有越夺……或季回。
有些事不能细想。她想到和越夺做的细节,又想到她和越夺的关系,忍不住地要跑去卫生间呕吐。每当这时候她,又庆幸还好越夺死了。她至少能偷偷的,毫无负担地眷恋他的影子。
她还十分焦虑。她恐惧证据不足以送薛敏恩和张丛偿命。白天她强打起精神,面对宋饶玉和遥遥。大多数时候坐在某一处,团住自己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