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兰抹了眼泪和她介绍。
“姨祖母和祖母长得也像。”
卫芙蕖在孙王氏的臂弯里抬头说道。
“给姨祖母擦擦眼泪。”
卫芙菱拿了自己的手巾,轻轻地在孙王氏眼下抹了抹。
“都是乖囡囡。”
孙王氏点了点头,又转向卫锦云,拉过她的手细细看。
卫锦云穿着件半新的碧色褙子,袖口磨得有些薄,头发也只简单挽了个双螺,却衬得皮肤白生生,眉眼清清亮亮的。
“这是云丫头吧?”
孙王氏叹道,“好,也是个好姑娘,瞧着就心细......都坐下来。你们这一路上定是饿了,婉蓉炖了藕汤和笋烧肉,姨祖母给你们去盛。
堂屋不大,一张方桌几条长凳,却擦得干干净净。
“这拐杖也就出门时使使,炒菜哪里还用得上脚。”
由不得四人和李氏阻止,孙王氏心里头高兴,在灶台旁多炒了几个菜。
李氏只好在一旁帮衬,两刻下来,桌上添了茭白肉丝、炒河虾、清蒸鲥鱼再配上笋烧肉与藕块排骨汤。
“王达与成儿活计忙,都在外头吃,你们多吃些。尤其是云丫头,病才好,这么瘦多补补。”
孙王氏又是盛汤,又是夹肉,将祖孙四人的面前的饭碗堆成了几座小山。
“娘,您让我来,您歇着。”
李氏给她盛好汤,见孙王氏累得气喘,忙站起来给她拍背。
“娘不累,娘今日心里头高兴。”
几人在饭桌上说笑,为了哄孙王氏开心,一顿饭下来,卫锦云姐妹三人愣是将自己吃得极撑,那饭菜都要堆到喉咙口了。
孙王氏本想让祖孙四人留下来住一晚,卫锦云心中明白装修这事不能多耽搁,好说歹说,也是用了晚食再走。
用完饭,李氏泡了一壶茉莉花,开了个甜瓜,与几人好好闲聊。
“母亲留给你的那家铺子,我记着很旧了。”
孙王氏喝了一口茶,“卫家那几个真不是东西,好在卫强待你好,真是苦了你们几个了。”
王秋兰的丈夫卫强是他来平江府做买卖时,与她相识。他在卫家排老二,上有大哥顶着,父母又疼爱弟弟,他成了个空气人,似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就养了个老实性子。
当年卫家能同意这门亲事,也是看在卫强老实。卫氏的几个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又因是远嫁,父母才将家中铺子给王秋兰傍身。
“锦云本事大,那铺子眼下正好好修缮,姐姐不必多忧。”
王秋兰打开带来的匣子,语气含笑,“姐姐和婉蓉尝尝她的手艺,一点不比我们从前吃的点心差。”
内里摆着王秋兰去点心铺子订的糕点,还有一包卫锦云一早做的荷花酥。
既是王秋兰夸赞了,二人自然是先去尝荷花酥。
荷花酥还带着一点余温,咬一口酥皮掉渣,浸润着油香。内里的红豆沙微甜,并不腻人,含着嘴里一抿便化了,咽下去好一会儿,还唇齿留香。
“这点心做得很漂亮,味道也好。”
李氏喝了一口茶润口,惊艳道,“云丫头竟还有这本事,若是你早些来平江府该多好,我便不用让喜娘去订喜糕,直接请云丫头做了......可惜我已经付好银钱,签了契了。”
“成儿要娶亲了吗?”
王秋兰在一旁接道。
“是啊。”
说到这里,李氏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就定了巷口周裁缝家的姑娘,二人从小一块长大,算个青梅竹马呢。这不,成儿高兴得连同选喜糕,都与喜娘走了好几个铺子,这才敲定......日子就定在明年开春三月,姑母到时候带着云丫头姐妹们一块来吃酒。”
卫芙菱躺在一旁的藤椅里午睡,见了姨祖母兴奋,她也睡不着,抬头道,“那还有大半年呢,菱姐儿已经很久不吃喜宴了,好想吃啊。”
上一回吃席面,还是卫芙菱五岁时。喜宴上菜多得她数不过来,她真想每一个都尝一口,可惜完全吃不下。
如今她七岁了,应能吃下了吧。
“是啊。”
李氏继续道,“先不说这黄道吉日要好好选,得等这嫁衣绣好,祭过祖先。还有我方才与你们说的喜糕,这家是吴江县生意最好的铺子,我们还排着队呢。”
“眼下成亲这般讲究。”
王秋兰在一旁笑道,“从前我们成亲,喜糕都是在普通点心铺子里订,或是家里人做的。”
“那不一样,秋兰。”
孙王氏哄着怀里昏昏欲睡的卫芙蕖,“如今大家日子越过越好,这成亲谁不想样样都好。那喜糕味道我都尝过,差不多,价钱却贵。可那铺子名气大,就像山塘街的徐记,日日有人排队。云丫头这点心味道好,说不定日后也有人排队呢。”
“对呀,对呀。”
卫芙菱已经睡了,却还是在梦中嗫嚅着,“姐姐的排队。”
看来古人的思维也现代人也没什么不同。
卫锦云在一旁将话都记在心里。
受众不同,定价不同。
她昨日去草市转悠过,卖点心的大有在,味道尝起来也是不错。可同样的海棠糕,草市卖三文一块,在徐记能卖到五文。
平江府人爱吃点心,走哪都能买到。但打出名气的,光徐记就垄断了一半。
在做到好吃的同时,她还要创新。
至于喜糕,定胜糕与云片糕诸如此类,她也会做。
一趟探亲下来,卫锦云的心里又开始琢磨。
祖孙四人本是带着点心,拎着些礼品去,回来却被塞了大包小包。
到了傍晚,孙王氏的儿子与孙子也回来了,几人用过晚食后,不仅替四人叫了船,还扛了一箩筐咸鸡咸鸭,腌蹄膀与一篮藕。
分离时,王秋兰姐妹俩又是抱着哭。
卫芙菱与卫芙蕖倒是哄两位祖母,“反正就两个时辰的水路,日后闲时,我们与祖母一块来瞧姨祖母不就行了。”
回去坐船时,她们可就没今早这般兴奋了,连忙让船家慢点摇,肚子吃得鼓鼓,再晃下去保不齐要吐在船上。
虽是一直坐船,但来回近乎花了五个时辰,祖孙四人回到铺子里,是一沾枕头就睡。
第二日一早,还是艳阳日。
院里的井水经过沉淀,完全能用,不用卫锦云外出打水。
小张与二牛用完朝食后便早早地在门口等候,卫锦云与他们攀谈几句,想着再去草市淘些小家什。
文房四宝店的张仁白也早早开了门。
“卫小娘子,昨日的荷花酥味道很好。”
张仁白耳尖发红,低着头,“真不知晓如何感谢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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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爪]
第11章 他真感动
今日张仁白换了件青色的衣衫,料子仍是寻常布,领口袖口都理得周正,似是专门熨过的。腰间除了玉环,又添了个小巧的香囊,散出丝丝兰草香。
他站在阶前与卫锦云说话,阳光落在发顶,能看见他绾起的发髻光溜溜的,抹了些头油。
“不过一包糕点,日后都是街坊邻里,口味合适便好。”
卫锦云与他打过招呼,走到几步,又再次回头。
她本就要抽空找张家说围墙的事,眼下张仁白主动与她搭话,岂不是来得正好。
听隔壁赵婶闲聊时提起张家的文房四宝店本是张仁白父母经营,眼下恰逢张父随张母回娘家探亲半年,正好交给他代为看管。
朝廷对于商人参加科举的限制逐渐放宽,其中若有才能出众者,也能参加科举。这张仁白念过几年书,虽还只是个童生,未中秀才。如今正一边备考,一边经营铺子。
“我都吃完了。”
见卫锦云走几步又回到他跟前,张仁白有些压不住嘴角的弯,他再次夸赞道,“酥香可口,再配上一壶珠兰花,味道是极好的。”
“不必如此客气,若是您爱吃,日后我再让我两个妹妹给您多送些。”
卫锦云话锋一转,顺势道,“张公子也瞧见了,近日我家在拾掇收拾铺子,说来有件事,我思来想去,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的眉宇间随即染上一丝真诚的忧虑。
张仁白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得也有些紧张起来,“自然是能讲得,卫小娘子请讲。”
卫锦云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担忧,“铺子这几日请了两位泥瓦匠修缮后院,预备开糕点铺子。那两位师傅在修缮你我铺子相连的墙头时,发现......唉,发现那一段相连的墙体,年岁怕是太久,砖头之间裂开了好几道缝隙,宽的地方竟能塞进指头!”
她一边观察张仁白的面色,一边继续道,“若只是有缝隙,那补上也还好。可师傅们经验老道,说我家这墙根底下,似有倾斜松动的迹象,绝非小事。要是赶上一场大风大雨,那墙恐有坍塌之险,万一崩塌到您家院里,又或是伤着人,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