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福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还是不放心让沈玉楼一个人去,暗暗后悔不该嘴快说出这件事,没得让小徒弟起了去冒险的心思。
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家小徒弟的性子。
这件事情小徒弟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并且露出想去的心思,那么就一定会去做。
拦是拦不住的。
除非他不走了,留在这里盯着小徒弟。
可那显然不太现实。
李有福无奈,他只得细细叮嘱了沈玉楼一番,出去后又去黄记糕点铺子,拜托黄掌柜到时候帮忙照顾一二。
“这有什么可说的,放心吧,到时候我会让人多看顾着点小丫头的!”
黄掌柜一口应承下来。
李有福这才稍稍放心了些,第二日便起程回了淮水县。
沈玉楼则是忙碌开了。
赵宝珠没跟过来,师父也回去了,饭馆就她一个人打理。
好在饭馆的厨师都是淮水县带过来的,就连伙计也是老家那边的人,干活做事都很尽心尽力,倒也不需要她额外多费什么心思。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下个月的比赛上面。
作为一个曾在流量时代生活过的人,沈玉楼太清楚“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杀伤力了。
那些富家太太和官家夫人,就是她眼中的流量。
她要蹭上这波流量,让赵四郎的那些吞吃亲人血馒头的叔伯们,在宁州城失去立足之地。
再说赵家老宅这边。
赵二叔和赵三叔,前前后后忙碌了十来天,总算是将赵子跃捞了出来,也总算是将那些有可能成为把柄的麻烦尾巴全都清扫了一遍。
尤其是那个熟知当年事情的老门房,被他们连夜送出了宁州城。
“要我说,干脆将那个老东西灭口算了,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赵三叔对赵二叔不将人灭口,反而将人远远送走的行为,很是不赞同。
赵二叔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怼道:“你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四房小崽子现在在府衙做事,老门房要是突然死了,他能不怀疑?到时候查出来人是怎么死的,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给人一笔钱,将人远远送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老门房拿了他们那么大一笔钱,就不信还能出卖他们。
再说了,老门房的独子,还在他们家里头做事呢。
这也算是一种牵制老门房不背叛他们的法子。
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前脚刚将老门房送走,后脚消息就传到了赵四郎那里。
“那老家伙往西边去了,要不要找个由头,将人拦住带回府衙关起来?”
说这话的人是万有田。
因为跟赵四郎关系好,他多少也知道了些赵四郎的事情,并且对赵四郎那些叔伯们心生不齿。
所以,当知道赵四郎要动手收拾这些所谓的亲戚时,他二话不说便主动帮忙盯着赵家老宅那边的动静。
听了万有田的话,赵四郎摇了摇头。
“他还有个儿子在赵家做事,不必拦他,他自己会回来的。”
老门房是土生土长的宁州人。
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肯离开故土,说明赵家老宅那边给的好处不少。
且,老门房有个独子,如今还留在赵家老宅做事。
多少有几分被扣留下来当人质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即便他把老门房拦住,带回来,老门房只怕也不会吐露实情。
毕竟老门房的独子还在赵家老宅那边呢。
所以,赵四郎打算让老门房自己主动回来。
“不能吧?那老东西肯走,可见你那些叔伯们给了他不少钱,他怎么可能还会主动回来。”
赵四郎含笑不答。
他拍了拍万有田的肩膀,感激道:“这几日辛苦你了,改日我请你喝酒。”
“嗨,你我兄弟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你要出去?”
“嗯,我去趟赌坊。”
“……”
第147章 长乐坊
沈玉楼要参加下个月一群富家太太和官家夫人们组织的厨艺比赛活动。
并且打算在那一日,揭露他那些叔伯们的丑陋嘴脸。
为了这场活动,她这些日子,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琢磨新菜式。
她为了他的事情,这样拼搏忙碌,他又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做呢?
赵四郎背着双手,大步往赌坊方向走,脑子里面却在复盘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沈玉楼来到宁州后,为了绊住赵家老宅那边的人,免得他们出来闹事,影响有间食铺的正常开业,他虚张声势,先是折断了赵子跃的两根手指头,然后跑去赵家老宅,告诉他们,他手里有他们当年迫害他们孤儿寡母,逼他们不得不离开宁州的证据。
实际上,他手中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因为当年的事情,是因为一场谣言而起的,谣言说他父亲会突然突发恶疾,都是被他母亲气的,因为父亲发现了母亲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而这个谣言,最开始,是从父亲身边的一个佣人口中而出。
也就是那个在赵家老宅那边看大门,被他一脚踹倒在地的老门房。
他怀疑老门房被他的叔伯们收买了,所以才会编造出一场根本不存在的谣言,来中伤他的母亲。
因为这样,他的那些叔伯们,就能够以母亲对父亲不忠,气死父亲为由,将母亲,连带他们这些“野种”,一并赶出赵家。
但他也仅仅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毕竟他父亲已经离世,死无对证。
所以,他手中,其实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当年那场谣言,是老门房被人收买后的叛主行为,而收买老门房的人就是赵二叔和赵三叔,目的是为了侵吞父亲留给他们的家产。
但正所谓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他揣着这样摇摇晃晃的猜测,也把他那些叔伯们吓得胆战心惊,紧锣密鼓地查漏补缺,还将老门房连夜送走。
两人这一连串的行为,都在告诉他,那个被送走的老门房,就是掀开当年事情的突破口。
既然找到了突破口,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四郎越走步子迈得越大,以至于万有田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不是,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来这种地方吗?今天怎么突然兴致这么好?”
望着长乐坊的招牌,万有田满脑门都是问号。
要知道,赵四郎平时最痛恨的就是赌徒,每次他路过长乐坊时,不但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脸色也阴沉的吓人。
以至于两人每次路过长乐坊时,万有田都会下意识地绷紧神经,时刻防备着赵四郎冲进去砸场子,他好第一时间将人抱住拖走。
赌钱不是好事,这个万有田也知道。
然而本朝并没有明文规定说必须要禁赌。
就跟本朝从来没有哪条律法规定说男人不能在外面狎妓一样。
青楼,赌坊,这两种场所虽然不光彩,甚至被很多人厌恶痛恨。
但它们却可以存在,就跟街边那些开酒楼卖布匹的商铺一样,都是被允许的。
无故冲进去砸场子,哪怕他们是官府中人,也不行。
留给万有田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有次他们巡街,在街头上抓住了两个打击斗殴的人,其中一人刚好是赌徒。
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事情,他们大多是口头警告教育一番,了不起再抓起来上两天收收胆,就把人放了。
结果那次,赵四郎硬是将人丢进府衙大牢关了一个多月,而且还是最臭最脏的一间牢房。
饭也不给人吃饱,每天两个硬邦邦的粗粮馒头,几根咸萝卜,外加一碗冷水。
一个饿不死人,但却很能折磨人的方式。
那赌徒被丢进府衙大牢时,吃得肥头大耳。
结果被放出来时,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万有田后面偷偷问过赵四郎,干嘛把人整这么狠。
然后赵四郎扔给他一句话:“一个赌徒,你还指望我对他多温柔?没把他两只手剁掉,就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忍耐了。”
从那以后万有田便知道,赵四郎痛恨赌钱的人。
这种痛恨让他每次路过长乐坊,都恨不能把长乐坊给砸了。
结果现在,赵四郎居然说进去赌钱。
万有田已经不止是狐疑了,简直是震惊。
他一把拽住赵四郎的胳膊。
“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需要急用钱了?要多少你说个数,一万以内不是问题,再往上……再往上兄弟也能想法子给你弄出来!”
这还真不是万有田吹牛皮。
他们家是做布匹生意的,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也算是家大业大。
在他看来,赵四郎这么一个痛恨赌钱的人,突然一反常态踏足赌坊,想来是遇到了什么急需用钱的大事,所以才会进长乐坊冒险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