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这两日,沈玉楼能明显感觉到赵宝珠在有意照顾她,像挑水揉面这种需要耗费大力气的活,基本上都不让她沾手。
然而赵宝珠照顾她,那是赵宝珠的善良,她却不能让赵宝珠给她按摩。
那样她也太蹬鼻子上脸了。
可惜,赵宝珠一向只听自己想听的话,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对沈玉楼推辞的话充耳不闻。
她甚至还嫌弃起了沈玉楼的不配合,冷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力气可大着呢,你要是再这样扭来扭去,我一个没控制好力道,骨头按断了,可别怪我。”
沈玉楼:“……”
得,这还吓唬上了。
沈玉楼哭笑不得,老实配合着不再挣扎。
可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不曾享受过按摩待遇,多少有些野猪吃不了细糠的不自在。
是以,赵四郎一过来,沈玉楼立马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
结果赵四郎却眼瞎上了,愣是瞧不见,放下空碗,又叮嘱两人路上回去小心些,便自顾自的上工去了。
沈玉楼没办法,只能乖乖地享受了一回,由着赵宝珠帮她按腰。
有一说一,赵宝珠的按摩手法还真不错,在她的按压推揉下,沈玉楼明显感觉到腰疼缓解了不少。
可明天怎么办呢?
总不能还让赵宝珠给她按吧?
望着那个低矮的灶台,沈玉楼默默琢磨起了将灶台升高的可能性。
结果第二天,她再过来出摊时,就发现她那个低矮的简易灶台,一夜之间变得懂事聪明起来,居然真的升高了不少。
一个她不必弯腰,就能轻松煮汤捞面的高度。
可灶台不会自己变高。
而整个工地上,除了赵四郎,也没人会在辛苦干完一天活后,还巴巴地跑来给她搭灶台。
赵四郎应该是察觉到她有腰疼的隐疾,所以才连夜帮她将灶台升高了吧?
看看灶台旁边的一堆灰烬,沈玉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
夜幕下,篝火熊熊燃烧,干了一天活的男人,挑来两筐河泥,独自一人顶着疲惫帮她搭灶台。
关怀感扑面而来。
心,忽然暖融融的,好像沐浴在最温暖最和煦的日光中。
然后下一瞬,这份美好的感觉就被打碎了。
就听一道尖锐的女声叫嚷道:“这地儿又不是你家的,凭啥你能在这里摆摊,我就不能了?”
第22章 又来一个讨厌的人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
还是那句话,熟悉到每次听见这道声音,沈玉楼都会萌生出一种想把声音的主人摁进茅坑里面的冲动。
原主这个娘,简直阴魂不散!
沈玉楼闭了闭眼,强行将心中的那团火焰按住。
昨天周氏偷偷摸摸过来打探情况时,她就猜到周氏肯定也会跑到工地上煮汤卖。
她这门生意虽然辛苦,但却是实打实的能挣下钱。
要知道,乡下人家,除了地里面的那点收成,几乎没什么其他来钱的门路。
不说周氏,就是换成她,她也会眼热心动。
而周氏又是个跑去别人家串个门,都算计着要薅根鸡毛回家去的贪财性子。
如今眼前摆着一条现成的生财路子,周氏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她没想到,周氏的动作居然这么快,昨天才打探完消息,今天就迫不及待地将摊子摆上了。
摆摊也就算了,毕竟正如周氏所言,这块工地又不是她家的,没道理只允许她做生意,不允许旁人过来分一杯羹。
那也太霸道了。
可问题是,四周空地那么大,周氏选哪不好,偏偏将摊子安置在她家摊子旁边,这就很过分了。
望着几乎紧挨在一起的两张擀面台,沈玉楼胸腔中的火焰“噌噌”往上升。
她正闭目灭火,赵宝珠已经先炸开了,撸起袖子就要将那张擀面台搬走。
结果周氏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身手敏捷地爬上去,坐在上面,冲赵宝珠嚷嚷道:“干啥干啥?你想干啥呀?”
赵宝珠龇牙冷笑:“赶紧把你们的东西搬走,离我们远一点,否则的话,别怪我拳头不饶人!”
说罢,还拎着拳头晃了晃。
可惜,周氏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熊心豹子胆,对赵宝珠的威胁完全不带怕的,还将脑袋往赵宝珠的拳头下送,“来来来,赶紧打,照头打,一拳头一百两,你打十拳,我养老钱就有着落了!”
俨然就是副泼皮无赖相。
沈玉楼丝毫不怀疑周氏这话的真伪性。
当初赵四郎为了将原主从河里救上岸,迫不得已抱了原主一下,周氏就能抓住这一抱,硬是要将原主强塞给赵四郎。
最后还是她穿过来后,用十一两银子,外加以死做要挟,方才解决掉这桩麻烦事。
眼下赵宝珠要是敢动手打周氏一下,周氏真就敢狮子大口讹诈勒索。
想到这,沈玉楼连忙拉住气得柳眉倒竖,撸起袖子就要揍人的赵宝珠,冲她摇了摇头:“算了,没必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不值当。”
周氏将摊子紧挨着她家的摊子摆,其中的心思也不难猜,无非就是想借光抢客源。
用上一世的一个网络用词来说就是蹭流量。
可那又如何?
打铁还需自身本事硬,周氏就算蹭到流量,能不能接住还是未知数。
她将这些道理悄声讲给赵宝珠听。
快要气炸了赵宝珠这才放下拳头。
周氏等了一会儿,见赵宝珠气咻咻地转身走开了,一根指头都没动她,不由得心生失望。
还以为今天能捞笔大的呢。
结果空欢喜一场。
跟周氏一道过来的还有个中年妇人,这人是云氏的大嫂,沈玉楼有印象。
因为当初,就是这位云大嫂,将秀才老爷要给儿子娶媳妇的消息带给了周氏。
“那秀才老爷的儿子我见过,生得那叫一个俊啊,就跟画上的人物一般好看;他们家的家境也好,十里八乡的有钱人,锅里面顿顿不断肉,你嫁过去,就等着享清福吧!”
云大嫂当时是这么跟原主说的。
可当原主到了地儿才知道,秀才老爷家的儿子不但不好看,还卧病在床,命悬一线,身上穿的都是寿衣。
更让原主毛骨悚然的是,秀才老爷家还摆着一副双人棺材。
后面,原主又偷偷听到秀才老爷说要她给儿子陪葬的话,原主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为了活命,原主使出浑身解数照顾重病在床的小秀才。
小秀才因为在床上躺了多日,出气多进气少,虚弱得连吞咽都困难。
原主并不通医理,唯一认识的草药是田埂边生长的蒲公英,因为每次挨打后,她都会跑去田埂上扯一把蒲公英捣碎了敷在伤口上面,这样伤口就能好得快一些,还不会烂掉。
但她知道,不管是人还是动物,活着就得吃东西,不吃东西就会死。
小秀才吃不了东西,她就给小秀才熬米汤,一把米,十碗水,熬到只剩下一碗水时,能撇出小半碗米油。
然后原主再用小勺子,一点一点地将米油喂给小秀才喝。
细致又耐心,像嘴对嘴给雏鸟喂食的鸟妈妈。
而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促成原主落进火坑中的罪魁祸首云大嫂,没少出现在原主的记忆中。
所以,沈玉楼一眼就认出了云大嫂那张颧骨高耸的瘦猴脸。
此刻两人目光对上,云大嫂非但没有丝毫心虚,还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亲亲热热地上前来跟她打招呼。
“哎哟,瞧瞧咱们的玉楼丫头,越长越水灵了,这脸蛋,这眉眼,多俊啊,就跟那画上的人物一般好看!”
张口就是一通夸。
还是当初夸赞小秀才的那套话术。
沈玉楼都怀疑这人是不是见了猪也要这么夸一通。
再看看云大嫂那张瘦猴似的长脸,还有扑面而来的尖酸刻薄气息,沈玉楼都想打盆清水洗洗眼睛。
她哼笑了声,斜睨着云大嫂,淡淡道:“好看谈不上,但至少是个人,不像某些人,披着一张人皮,结果却不干人事,净干一些猪狗不如的勾当。”
当初原主去秀才老爷,秀才老爷给了原主家三十两银子的聘礼钱。
而这三十两银子,有二十两银子落到了原主大嫂云氏的手中;然后这二十两银子,又通过云氏的手,流进了云大嫂的手中;而云大嫂则拿着这笔原主卖命换来的钱,去给自己的赌鬼儿子还了赌债。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云大嫂就打上了卖了原主给自己儿子还赌债的算盘。
原主的爹娘不是东西,磋磨原主;可若没有云大嫂特意送上门的消息,他们也不能找到这样一个卖了原主的路径。
毕竟秀才老爷家住在县城,跟大牙湾村隔着三十多里的路程,消息还传不了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