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郎也不想跟她拐弯抹角兜圈子,两根手指捏住她手里的那半块帕子,轻轻一扯,便扯了过来。
紧接着他拿出当初白海棠给他的另外半块帕子。
两个半块的帕子就这样合二为一了。
中间裂痕对接的严丝合缝。
赵宝珠立马作出惊讶状,大声问赵四郎:“四哥,你身上怎么会有海棠表妹的帕子?还是半块!你们俩该不会是……早就好上了吧?”
这话出来,赵母立马怒目看向儿子,厉声问道:“四郎,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我今日便打断你的腿!”
第206章 祖孙俩反目
赵母话音还没落地,便听“噗通”一声响。
循声望去,就见大嫂李氏忽然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表情惊恐地望着她儿子,嘴里面还喃喃地说道:“是你,是你……”
“……”赵母还没反应过来李氏这话的意思,就听又是“噗通”一声响。
扭头一看,白海棠也摔倒在地了。
恐惧会传染。
发现赵四郎就是当日她们路上偶遇的人时,母女俩齐齐变了脸色,仰头望着赵四郎,仿佛白天遇见鬼一般,除了震惊就只剩下恐惧。
赵母:“……”
她审视地打量着突然瘫软在地的母女俩,厉声问道:“你们干什么对不起我儿子的事了?”
——亏心成这样!
赵母的第一反应是这母女俩做了对不起赵四郎的事情,所以看见赵四郎时,两人才会心虚发抖,齐齐吓到腿软。
然而母女俩却仿佛听不见赵母的问话似的,眼睛一个比一个瞪的大,都直勾勾地盯着赵四郎手里的那块帕子。
赵母:“……”
她狐疑地蹙起眉头,也看向儿子手里的那块帕子。
忽然,一个念头从脑海中蹿出来。
赵母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猜测吓一跳,她蓦地瞪圆眼睛,心中大叫着“不可能”,连忙扭头去看沈玉楼。
结果就见沈玉楼神情淡定,一点儿都没有伤心难过的迹象。
还有女儿赵宝珠,这会儿也罕见的冷静,甚至还抱着胳膊露出口白牙,怎么瞧都是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赵母:“……”
难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这几个孩子早就有打算了?
心中这么想,赵母又去看赵四郎。
这一看,她心中的不安瞬间退去了一大半。
知子莫若母,赵母太了解儿子了,不可能跟白海棠有什么。
可白海棠的帕子却在赵四郎手里,而且还是半块,而另外半块帕子,却在白海棠身上。
都是从年轻那会儿走过来的。
一块帕子分成两半,一人身上揣一半,怎么看,都像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
可她儿子不可能喜欢上沈玉楼之外的人。
再看看儿子脸上戴的面具,赵母心中隐隐约约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因为这个猜测,她的愤怒和担忧这一刻被摁住,取而代之的是期待。
赵母蜷缩了下手指,决定大刀阔斧,直奔主题。
她控制着心中的激动问赵四郎:“四郎,这块帕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海棠是不是之前就见过面?”
赵四郎点头道:“对,见过。”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透出不加掩饰的讥讽。
白老太太听出了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再看看仿佛鬼上身似的儿媳和孙女,老太太直觉事情不好,有心想要打岔拦住,奈何赵四郎不给她机会。
“我手里的这半块帕子,是几天前,海棠表妹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四个字一出口,本就面无人色的白海棠,直接“哇”地一声大哭出来,爬过去抱着赵四郎的腿哭道:
“表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的事情就是个玩笑……对,玩笑!我是给你开玩笑的!你想啊,我们那天也是第一次见面,还是陌生人呢,我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私定终身!”
有那半块帕子在,哪怕赵四郎脸上还戴着面具,白海棠也猜到了赵四郎的身份。
——难怪第一眼瞧见,她就觉得这个表哥的身形有几分眼熟。
——原来这张面具下藏着的,正是那张只一眼便让她念念不忘的脸!
两个人重叠为一人,白海棠心中生不起半分惊喜,只有越来越浓的恐惧。
“开玩笑?呵!”赵四郎哼笑了声,眼底泛起抹浓浓的讥讽。
他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真容。
正是白海棠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这张脸已经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了。
她甚至为了这张脸,还没成亲,便开始谋划杀夫再嫁。
只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要杀的夫,跟她想再嫁的男人,居然会是同一人!
想起那日自己对着这张脸表露过的真情,许过的承诺,定下的海誓山盟……白海棠只觉得耳边惊雷滚滚,两眼发黑。
李氏的震惊丝毫不少。
但在震惊之外,她更多的还是气愤,爬起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白海棠的脸上。
当时她就觉得女儿的举动过于轻浮了些。
哪有第一次跟人见面,就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跟人私定终身的!
现在好了吧,为了一张脸,硬是毁掉了一门绝好的亲事!
李氏心中愤怒,手下力道就失去控制,那一巴掌打得又响又重,直接把白海棠的脸打得偏向了一边。
白海棠发出“啊”的惨叫声,感觉一股泛着铁锈味的热流在口腔中蔓延开。
她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子,还有一颗白生生的断牙。
然而她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挨打,一句话也不敢为自己辩驳,捂住脸呜呜哭泣。
母女俩的反应和表现简直就是一场无声的展示。
这下白老太太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碾碎了。
她气得身子摇晃,几乎也要站立不稳,两只昏花的老眼恶狠狠地瞪着儿媳李氏。
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大概是去年秋天那会儿,一位面貌俊俏的年轻公子路过他们家,进来讨碗水喝。
当时她在里屋躺着休息,儿媳和孙女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面纳凉。
那年轻公子说明来意后,孙女立马进屋给对方捧了一碗水,还缠着那年轻公子问人家是哪里人,今年多大了,做什么营生,有没有婚配……
最后,孙女羞答答地说喜欢那年轻公子,愿意以身相许,并将手里的帕子撕为两半,说是定情信物。
那年轻公子一碗水都没喝完,便扔下水碗,吓得落荒而逃,活像身后有洪水猛兽追在屁股后面咬。
她当时便出来将儿媳狠狠骂了一顿,骂儿媳没把孙女教好。
结果儿媳却说就是个开玩笑而已,一会儿嘲笑那年轻公子胆子小不经吓,一会儿又嫌弃她大惊小怪。
眼前这一幕,不由得就让白老太太想起了去年秋天那个路过她家讨碗水喝,结果却被孙女吓得落荒而逃的过路公子。
——老天爷保佑,可千万别是真的!
白老太太心中默默祈祷。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下一刻,就听赵四郎继续往下说道:
“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海棠是我的表妹,海棠也不知道我是她的表哥。”
“我们在路上偶遇,海棠表妹对我一见钟情,说要嫁给我,还送我半块她自己贴身使用的帕子做信物。”
赵四郎将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众人听。
他垂下眼睑,看了眼跌坐在地上,已经面无人色的白海棠,摇头失望道:“可笑我还当真了呢,结果没想到……海棠表妹,你太让我失望了。”
最后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白海棠的心上。
后悔莫及说的就是她。
如果早知道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就是她要嫁的四表哥,她肯定不会送出那半块帕子!
可惜,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如果!
赵宝珠还嫌这把刀扎得不够狠,诛心地问道:“海棠表妹,你外面到底有几个男人啊?刚才还说苦等了我四哥许多年,非我四哥不嫁呢,结果却又在外面跟别的男人私相授受。”
她看向白老太太:“阿奶,我年纪小,不太懂这些,请问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白老太太被问得说不出话,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羞愧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自家孙女这举动,岂止是轻浮,简直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可她刚刚还在夸孙女痴情专一,这不是当场打她的脸是什么?
小钱氏也紧跟着补刀,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呸!一个姑娘家,见着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往人家身上扑,这跟村里头发情的母狗有什么区别?还动不动就跟外面的男人私定终身,真是一点儿廉耻心都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