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小声对大嫂钱氏道:“幸亏四郎回来得及时。”
大钱氏也觉得不可思议,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啊,四郎要是真娶回这样一个女人放在家里,将来生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还不得乱套啊。”
饶是白老太太脸皮再厚,听到这些话,她也没脸再说要把孙女嫁过来的话了。
她甚至都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
借口家里面有事,饭都没吃,白老太太当即便要带着儿媳和孙女告辞。
赵母没有挽留。
她甚至都没说送人出门的话,只吩咐平安拿上钱,去外面给三人雇辆马车将人送回白家去。
至于说给白老太太的孝敬,赵母提都没提一句。
要知道,昨天,白老太太跟赵母哭诉,说家中日子过得艰难,眼瞅着都快到年关了,别人家都开始买米买肉储备年货,可他们家的米缸中,就只剩下薄薄一层缸底陈米。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赵母见娘家日子过得这般拮据,心中很不是滋味,便说回头给老太太拿一些孝敬银子,好歹先把年给过了。
但是现在……
哼!
赵母心中冷哼。
她好好的一个儿子,险些被人算计上一辈子的幸福。
而算计她儿子的这个人,还是她决定忘记从前的一切不愉快,日后好好孝敬的亲生母亲。
现在,别说给白老太太拿孝敬银子,能忍着没给老太太更大的难堪,已经是赵母最大的忍耐极限了。
白老太太能看不出女儿这是故意不提银子的事?
她又气又臊。
同时更多的还是心疼。
——心疼那笔到了手边又飞走的银子。
她昨天跟女儿哭穷,并不是凭空捏造,因为家里面是真的快要揭不开锅了。
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这边理亏,丝毫不敢这个时候提银子的事,更不敢这个时候挑赵母的不是。
直到离开赵家,坐上回程的马车,白老太太胸腔中的那股怨气再也控制不住,抡起拐杖狠狠地打在白海棠的后背上。
白海棠吃疼,“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白老太太拐杖不停,一边打一边骂:“哭哭哭!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你还有脸哭!老娘的计划,全被你给毁了,毁了!”
经过今天这件事,女儿心里面肯定会再次怨怪上她。
她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修复好的母女情分,又碎了!
还要两家联姻,亲上加亲,从此以后你的钱就是我的钱的美梦,也碎了!
都是有儿子的人,白老太太自问,她是绝对不会容许儿子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娶进门的!
没错,此时此刻,在白老太太眼里,白海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越想越怒,拐杖打个不停。
白海棠终于受不住了,转过身去抓住又往她身上打来的拐杖,吼道:“你打够了没有!你想打死我你才甘心吗!”
“你!你居然敢吼我!?”
白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在她面前乖巧温顺的宝贝孙女,不但跟她顶嘴,还吼她。
一时间,白老太太更怒了,使劲往回拽自己的拐杖,想将拐杖抽出来。
可白海棠都已经挨了好几棍子了,后背火辣辣的疼,估计是打破皮了,怎么可能再让白老太太将拐杖抽回去继续施暴。
她两只手一上一下,死死握着拐杖。
白老太太见抽回拐杖无望,气得指着她鼻子骂:“孽障,孽障啊!我们白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忤逆长辈的孽障啊!”
继承万贯家产的美梦破碎了。
带着万贯家产嫁给心仪之人的美梦也破碎了。
还落下一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恶名。
要说打击,白海棠今天受到的打击,丝毫不比白老太太少。
她心中本就憋着一团火。
此时见白老太太指着她鼻子,骂她是孽障,白海棠心中不得纾解的怒火,就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排泄口,瞬间就冲了出来。
“你是我奶奶,我身体里面也流淌着你的血统,我要是孽障,那你老人家就是个老孽障,你儿子是大孽障,你孙子也是孽障!”
第207章 狼狈的三人
李氏本来一直缩在角落里面当鹌鹑。
她心里面难受。
谁能想到呢,那日那个凭着张脸,就将她女儿迷得神魂颠倒的男人,居然是小姑子家的儿子,是她费尽心思想要弄到手的金龟婿。
眼看到手的荣华富贵又飞走了。
黄粱一梦终究还是成了空。
李氏感觉有把刀子割她身上的肉,一刀又一刀,疼得心如刀绞,一会儿后悔当初没阻止女儿做那种荒唐事,一会儿又怨恨白老太太太墨迹,没有早点把两个孩子的亲事敲定。
是的,没错,李氏心里怨上了白老太太。
在她看来,老太太昨天就该趁热打铁,将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下来,拿到小姑子这边的婚书。
这样一来,只要他们有婚书在手,不管后面再发生任何事情,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
哪像现在……
想想那些飞走的庞大家产,李氏的眼睛都要心疼红了。
因此,听见白海棠大骂白老太太是老孽障,她非但没有出言呵斥,甚至还觉得骂得好。
“李氏!看看你教的好女儿!”白老太太气得头顶冒烟,怒目看向李氏,指着她鼻子骂道,“我好好的一个孙女,瞧瞧你把她教成什么样子了!我白家真是倒了血霉,娶回你这样一个祸害精!”
跟李氏怨怪白老太太没有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一样,白老太太也在怨怪李氏没把孩子教好。
没错,在白老太太看来,白海棠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李氏的原因,是李氏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没有用心的教导孩子,才会让孩子走上歪路。
这样的指责,李氏这些年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次。
一双儿女要是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白老太太就会指责她没把两个孩子照顾好。
甚至就连她男人哪里不舒服了,白老太太还是会骂她不贤惠,连自己男人都照顾不好,娶她有什么用之类的话。
以往李氏都闷声不吭的忍受了。
没办法,家里面还有个一心想考科举走仕途的儿子,她这个做人儿媳的不能顶撞婆婆,不然会影响到儿子将来仕途。
但是今天,李氏被刺激得疯了,不想再忍。
她不客气地拍开白老太太指着她鼻子的手指头,冷笑道:“娘,您怕不是老糊涂了吧?早在海棠还没及笄时,您老人家就把这孩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说要培养她做大家闺秀,她是好是坏,那也都是您老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光是女儿的教养权不在她这里,老太太甚至还不允许她过问儿子的事情,说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见识,眼窝子浅,怕她影响儿子的学业。
如今一双儿女,儿子的学业止步在秀才那里,女儿被教导的骄纵任性,没有大小姐的命,却一身大小姐的病。
结果老太太却反过来指责她没有把孩子教好,什么脏水臭水都往她身上泼,她嫁到这样的人家,才是真的倒了血霉!
再想想家里面快要见底的米缸,李氏心中压抑多年的怒火,就跟解开封印的妖魔一样疯狂鼓噪起来。
这导致,当气急的白老太太抬手打来时,李氏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腕,将人往后用力一推。
砰——
白老太太往后仰倒,后脑勺重重地撞击在车厢壁上。
外头驾车的车夫让这声音吓一跳,连忙回头朝身后看。
结果这一看,魂儿都差点吓飞了。
就见他拿那马车车厢一侧的板子被撞开了,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太太从里面一头栽出来,正往车下摔。
这要是摔结实了,老太太非得去掉半条命不可。
车夫大惊失色,连忙猛扯缰绳将马勒停,紧接着他一蹦跳下车,抢在白老太太摔下来之前,一个滑跪滑到车窗那里,认命地给白老太太做了回人形肉垫。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何况人是从他的马车上摔下来的,真要摔死了,也晦气不是?
车夫后背那里火辣辣的疼。
估计是和地面摩擦破皮了。
他忍着疼将白老太太推到边上,扶着腰爬起来,沉着脸,朝满脸惊慌跳下车来的李氏伸出手。
“十两银子。”
“……什么?”
李氏一下车便直奔白老太太跟前。
见老太太虽然神情呆滞,一副吓傻掉的样子,但人还是全须全尾,身上除了些许积雪,也没见什么破皮流血的地方,她一颗快要吓裂开的心脏才算稳住。
外人面前再泼辣无礼,但在白老太太面前,李氏始终保持着分寸。
原因也很简单,就因为她有一个一心要考科举走仕途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