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的主人是周氏。
那日,她被儿子沈青山关在门外面,直到天黑了,下雨了,沈青山才打开院门让她进去。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哪曾想属于她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她在沈家的日子越发难过煎熬,吃不饱饭不说,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晚上等家里面所有人都睡下了,她才能回到她的杂物间,裹着一床破棉被瑟瑟发抖到天亮。
这样的磋磨,就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都熬不住,何况是周氏?
短短不过十来天功夫,周氏整个人又缩小了一大圈。
今日没出来干活,还是因为她生病了,实在下不来床。
此刻,她蓬头垢面,满脸怨毒,眼睛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的两个人,恨不能将这二人拆吃入腹。
她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还联合媳妇一块儿磋磨她!
还有沈魁那个狗东西,她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结果那个狗男人却嫌弃她人老珠黄,对她又打又骂,任由儿子和儿媳磋磨她!
沈玉楼那个贱蹄子更是该死,竟然不认她这个娘!
沈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他们都该死!
都该死!!
该死!!!
周氏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甘心,两眼猩红,从杂物间里溜出来,又悄悄地溜进厨房,抱起了昨日新打回来的一坛油。
然而,不管是沈青山,还是云桃,两人这时谁也没空想起她,也没注意到她抱着油坛子摸进了两人住的屋子。
云桃望着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努力酝酿情绪。
该说不说,别看公婆两口子不做人,将小姑子卖了又卖,但两人的相貌其实都还不错。
据说她婆婆周氏,做姑娘的时候,还是十里八乡未婚小伙子疯狂追求的对象呢。
老两口生下的一双儿女,长相也都是挑着他们夫妻俩的优点长的,尤其是她那个小姑子,哪怕是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依旧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也是她一进门,就讨厌这个小姑子的原因。
没有人,可以美得过她。
而当初,她会选择嫁给沈青山,不仅仅是因为她在沈青山身上看到了妻奴属性,还因为沈青山长得俊。
可惜啊,曾经俊朗的小伙子,因为长年在地里面刨食,风吹日晒下,肤色变得黝黑粗糙,早不复当年的俊朗了。
真是奇怪,同样的爹娘,为什么妹妹越长越水灵,哥哥却越长越难看呢?
望着再不是当年俊小伙的沈青山,云桃的眼底闪过抹厌恶,兴致都减淡了些。
但是一想到沈玉楼马上就要掉进水深火热中,云桃又兴奋起来。
她忍着不喜,捧住沈青山的脸,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下,然后满脸娇羞地说:“相公,我的身子,已经恢复了。”
今日是个大快人心的好日子,当然该做些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才对。
便宜这男人了。
自从生产后,云桃便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跟沈青山行夫妻之事。
没想到今日她竟主动释放信号。
沈青山愣怔了一瞬后,随即大喜,起身说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山下的桃树开花了,我这就去摘一些回来,你晚上沐浴时用!”
别看云桃生在乡下,长在乡下,但日子却过得十分精致。
就说这沐浴,为了节省木材,一般乡下妇人都是以擦洗为主,只要能洗干净就成了。
可是云桃不。
她沐浴的时候,光是热水就得装满一个大浴桶,水里面还得撒上花瓣才行。
沈青山深知她的喜好,当即便找了个篮子拎在手中,准备去山下给她摘今年新开的桃花。
结果院门才打开,就看见门外站着两个人。
他惊讶了一下,视线从赵四郎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沈玉楼身上,皱眉问道:“你又来干嘛?有事吗?”
沈玉楼毫不意外他语气中的厌恶和不耐烦。
原主还在沈家当牛做马的时候,都没能换来沈青山这个兄长的半分怜爱,何况是现在?
于是她便也不跟沈青山绕圈子,直接说道:“我过来找云氏,有话问她。”
她说的是云氏,而不是大嫂。
沈青山眼中的不耐烦瞬间上升为不满。
再看看她态度中的淡漠和疏离,沈青山出奇地愤怒了,怒声呵斥道:“没有规矩!云氏是你叫的吗?她是你大婶!”
“大嫂?哼。”沈玉楼哼笑,“当初你们把我卖进赵家时,我的卖身契上就写得清清楚楚,我和你们沈家人一刀两断,再无任何关系。”
“所以现在,我既没有爹娘,也没有兄长,又哪来的大嫂?”
“你!”沈青山没料到她非但不知错,竟还敢顶嘴,气得面孔涨红,扬手就要朝她脸上打去。
可惜,不等他巴掌落下,手腕又被一只大手掌攥住。
就跟先前在大街上一模一样。
赵四郎像座大山一样挡在了沈玉楼面前,满身的压迫感倾泻而出,目光冷厉地望着沈青山。
第50章 三观炸裂
别看沈青山和赵四郎差不多的个头,然而论实力,十个沈青山都不是一个赵四郎的对手。
再对上赵四郎那双毫不掩饰警告的眼神,沈青山的气焰瞬时就萎靡了几分。
他哼了声,更加不耐烦地问沈玉楼:“你找她干啥?有啥事跟我说……我告诉你沈玉楼,你要是敢惹她不痛快,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愧是宠妻如命的人。
瞧瞧,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开始护上了。
沈玉楼心中呵呵两声,冷声道:“这事跟你说不着,而且我劝你,最好离远一点,免得惹火上身,受人牵连。”
她是对沈青山没好感不假。
但她也不会因为不喜就迁怒。
沈青山现在的反应,说明他并不知晓,也没有参与进云氏的计划中。
可惜,有人就是喜欢将他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青山也哼笑了声,讥讽道:“牵连?你还好意思说这话?要不是你跑去工地上煮汤卖,让娘有样学样,也跟着去煮汤卖,家里面怎么可能赔进去那么大一笔钱!”
“要说惹火上身,你就是那把火,还是一把灾火……赶紧滚,别让我瞧见你!”
沈玉楼只知道原主的这个兄长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没想到这人的三观如此炸裂。
明明是他们眼红她做生意赚钱,跑去跟她抢生意,结果能力堪忧不说,心术还不正,这才会导致生意失败。
结果现在,沈青山竟然将做生意赔钱的锅往她身上甩,真真是可笑至极。
难不成当初是她逼着他们去工地上煮汤卖的?
沈玉楼一个字都不想再跟沈青山废话。
刚好这时,余光看见云桃从屋内出来,她忙扬声叫道:“云氏!”
云桃手里面拿着件被泼了油的衣裙,满脸怒容,正要去周氏算账。
公爹又喝醉酒了,睡得跟死猪一样。
沈青山刚从地里面干活回来,没时间,也不可能会往她衣裙上面泼油。
家里面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除了她婆婆周氏,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该死的老妖婆!
云桃正满心愤怒,因此就没注意沈青山到还站在院门口。
此刻忽然听到沈玉楼的声音,她心中陡然一紧,也顾不上去找周氏算账了,捧着衣裙就往院门口这边跑来。
待她扒拉开沈青山,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她猛地瞪圆眼眸,满眼都是大白天看见鬼的惊恐。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过于震惊,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刺耳得不行,手里面的衣裙掉到地上了都想不起来去捡。
沈玉楼瞥了地上的衣裙一眼,隐约觉得那衣裙上面似乎有油光。
但她也没有多想,只当那衣裙上的油是不小心沾染上的。
将目光收回,落在云桃那张青白的几乎瞧不见几分血色的脸上,沈玉楼冷笑道:“看见我站在这里,你是不是很失望啊?也对,你确实应该失望,毕竟你的计谋落空了不是?”
这话听在沈青山耳中,完全是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是云桃能听懂啊。
云桃本来就白的面色更加惨白了。
眼看左邻右舍开始出来瞧热闹,她连忙拉住沈玉楼的手:“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你能回来,嫂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快,进屋说话!”
她不知道沈玉楼是如何逃脱的。
她也不知道沈玉楼是如何查到她头上来的。
但她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对外声张,否则她的名声就全毁了。
亲嫂子买凶谋害嫡亲小姑子,就算沈青山不介意她这么做,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她淹死。
无知如云桃,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律法,或者是知道了,但却不认为沈玉楼有胆量把这件事情报到衙门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