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流了很多血,但是赵四郎还能自己站起来,可见应该是没伤到脏腑之类的要害。
那就是单纯的皮肉伤了。
只要是单纯的皮肉伤就不怕。
把伤口缝合起来,后面再精心照料,别让伤口发炎,就死不了人。
赵四郎那么强壮,身体底子不错,肯定能恢复过来!
……对了,这个时代有没有缝合术?
一时间,沈玉楼脑子里面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冒,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听不见赵四郎在叫她。
直到手腕被人从后面拽住。
她扭头往身后看。
就见一身血的赵四郎站在她身后,眼睛亮晶晶的,弯唇朝她笑道:“我没事,身上这些血,大部分都是别人的,我只有胳膊上受了点皮外伤。”
怕沈玉楼不信,赵四郎说完,便撸起袖子,又解开纱布,让沈玉楼看他胳膊上面的伤。
就见他肌肉隆起的大臂外侧有一道约莫三寸长一些的伤口。
看伤口的切面平整光滑度,像是利器划出来的。
许是对方力道不足,又或者是赵四郎躲避得及时。
总而言之,那道刀伤虽然看着挺长的,但其实切口并不深,伤口都没有裂开外翻的迹象。
真就如赵四郎所言,就只是一点儿皮外伤。
赵四郎又补充道:“本来,就是这点伤,也能避免的,只是和我一块去捉拿匪徒的张阿武,被一个匪徒从后面偷袭,我着急救他,这才受了点儿小伤。”
他看了眼身上血糊糊的衣服。
“我身上的这些血,大部分都是匪徒的。”
原来,赵四郎和张阿武两人,按照韩辛夷提供的信息,带着十来个衙役前去捉拿匪徒。
然而等他们到了地方却发现,事情根本不像韩辛夷说的那样,他们去的地方,根本不是几个街溜子的藏身点,而是真正的匪窝。
临时组建的草台班子匪徒,和真正的匪徒,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何况这还是一群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专门干杀人劫财的悍匪。
这群悍匪杀人不眨眼。
赵四郎等人一过去,双方就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因为韩辛夷提供的错误信息,张阿武带的人手不多,比对方的人数足足少了一半,打起来可想而知有多吃亏。
这一战中,张阿武带过去的人死了一半,剩下的也大多都身负重伤。
“好在最后,我们还是将那个匪窝给剿了,领头的抓了活口,已经关进了县衙大牢。我们这次,也算是歪打正着,帮百姓清除了一大危害。”
不然的话,若是任由那群悍匪继续在外面为非作歹,还不知道要伤及多少人的性命。
而每一条性命的消亡,都会给其身后的家人带来沉痛的打击。
甚至还会导致其身后的家庭分崩离析。
所以,即便他们这一次的剿匪行动出现了意外,甚至还出现了超出预估的伤亡,但也依旧是成功的。
赵四郎只用了三言两语,便概括了和匪徒们厮杀的全过程,连语气都很稀松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他明明是这场剿匪行动能获得成功的最强战力。
沈玉楼咬住嘴唇,眼圈红红地望着赵四郎垂在身侧的右手。
赵四郎的右手,包括整条右臂,都在无意识地颤抖。
而他右手手掌虎口那里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血将纱布渗透,入眼一片猩红,让人不用亲眼目睹,也能想象出纱布下的伤口该有多狰狞。
再结合他手臂无意识颤抖的现象分析,沈玉楼不用问都知道,他虎口处的伤,定是用力过度,导致虎口崩裂了。
毕竟敌我双方人数悬殊,赵四郎定是拼上了性命去杀敌,才打赢了这场恶战。
不然的话,县衙那边也不会破格将他招进衙门做事,还让他做捕头。
原本的捕头张阿武,在这次剿匪行动伤到右腿,余生怕是都要拄着拐杖行走了。
所以,在行动中表现出色的赵四郎,便入了县令大人的眼,又由张阿武在旁推荐作保,捕头这个缺,便落到了赵四郎的头上。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气愤,沈玉楼眼中沁出泪花来,她扶着赵四郎在旁边的木榻上躺下,又把身上的钱都摸出来递给赵宝珠。
“宝珠,你去前面,跟医馆伙计买点伤药膏,要好一点的。”
赵四郎这也算是工伤了,一应花销都由县衙那边负责,只怕县衙未必舍得给用好药。
赵宝珠也想到了这一点,“哦”了声,便跑到前堂找到还在擦拭药柜的小少年,买了瓶医馆里最好的伤药膏。
沈玉楼给的钱不够,她把自己最心爱的短刀都给押上了。
回到后院,两个女孩给赵四郎的伤口重新做了番包扎。
也不知道是用上了好药的缘故,还是心理作用,总而言之,赵四郎觉得,伤口好似没先前那么疼了。
他笑着打趣道:“难怪世人常说,一分价钱一分货,还别说,换上价格贵的药膏,伤口立马就不疼了。”
那是不可能的。
又不是什么神丹妙药,哪可能那么神奇。
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两个女孩安心罢了。
两个女孩感受到了他的用意,便都强忍着难受,故作轻松地呼出口长气。
赵宝珠望着自家四哥,满眼崇拜道:“四哥,你现在当成捕头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得管你叫大人啊?”
“……”赵四郎瞥了她一眼,笑道,“对,要叫大人,还得磕头,给孝敬。”
“啊?为啥呀?我见大家见了张捕头,也没磕头,没给孝敬啊。”
“因为我是你哥。”
“……好哇四哥,你拿我打趣!”
赵宝珠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捏起拳头就气咻咻地去捶赵四郎。
屋子里响起兄妹二人的笑闹声,先前的沉闷和压抑一扫而空。
沈玉楼笑看了一会儿,见赵四郎虽然面色苍白,但精气神还不错,她这才放心地出了医馆。
第60章 试探韩辛夷
沈玉楼没离开太久,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折回来了,手里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招呼赵四郎道:“赵大哥,饿了吧?先吃碗馄饨垫补一下,等回家了,我再给你熬些滋补的汤喝。”
刚才给赵四郎换药时,她听到了赵四郎的肚子咕咕叫。
赵四郎还真有点饿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在早上出门时,在家里吃了碗汤面,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此时闻到馄饨碗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肚子更是不争气地咕噜咕噜直叫。
偏偏这个时候大家都没说话,外面街道上甚至连叫卖的声音都没有,屋子里面安静的落针可闻。
于是那“咕噜咕噜”的声音就格外清晰。
赵四郎不由得红了脸。
——早知道刚才他就不着急洗脸了,好歹还能遮一遮脸红。
赵四郎顶着发烫的脸皮,忙要坐起来,结果沈玉楼却将他按住,又往他后腰那里塞了个枕头,说道:“赵大哥你别动,你手上有伤,不方便端碗……你就这样靠着,我来喂你吃。”
说罢,用小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仔细地吹了吹热气,然后不由分说地送到赵四郎的嘴边。
“来,张嘴。”
“……”
记忆中,自从有记忆后,赵四郎就再没有被人喂饭吃的记忆。
再说了,他一个大男人,没伤筋没动骨,就只是受了皮肉伤而已,哪就娇贵到要人喂饭吃的地步了。
可沈玉楼却不赞同他的想法,严肃着脸,认真道:“至于。你伤的是右手,手上缠的都是纱布,怎么端碗拿勺子?万一没拿稳,烫着了,更受罪……听话啊,张嘴。”
赵四郎:“……”
得,这是要把他当成小孩哄了。
赵四郎哭笑不得。
他暗暗瞪了眼旁边捂嘴偷笑的赵宝珠,乖乖地张开嘴巴接受沈玉楼的投喂。
于是,当韩辛夷带着补品前来探望时,看见的就是赵四郎浑身是血地半靠在木榻上,沈玉楼坐在木榻前,正小心翼翼地给赵四郎喂饭的情形。
还真是伤得不轻啊。
瞧瞧,连吃饭都要让人喂上了。
只怕熬不了多久,就要一命归西了吧?
目光落在赵四郎那一身还没换下来的血衣上,韩辛夷实在没压制住心中的兴奋,嘴角不由自主的往上扬起。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赵家人磋磨沈玉楼的情形。
心中越发的兴奋起来,以至于都没注意到,沈玉楼忽然扭头朝她望过来。
四目对上,韩辛夷的笑意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
但她反应极快,沈玉楼眼中刚露出狐疑,她立马就将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几分。
由此同时,袖子下的指尖狠狠地掐了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