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拍过去,剑都没出鞘,像拍苍蝇一样直接拍过去。
那小厮哀嚎一声捂住嘴巴,血如泉水似的从他的指缝中往外涌。
四周围观的人发出阵阵惊呼声。
田娘子也瞪圆眼眸,震惊地望着冲进来的男人。
这里可是陆府啊!
敢冲进陆府打人,这愣小子怕不是出门忘记带脑子了吧!
反倒是韩辛夷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来人怒喝道:“赵四郎!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陆府!是当今公主的婆家!不是你能耍横的地方!”
赵四郎却是看也没看韩辛夷一眼,对她的恐吓更是置若罔闻,用剑拍了那行刑小厮一嘴巴不算完,还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那小厮如沙袋一般飞起又落下,“噗通”落地的声响,仿佛一记重锤砸在那两个还摁着沈玉楼的两个婆子身上。
再看看朝她们走来,满脸凶神恶煞的赵四郎,两个婆子吓得老脸惨白,赶忙松开沈玉楼,想往边上躲。
结果还没等她们成功躲进人群中,两个婆子就觉得后膝盖窝那里发麻酸胀,齐齐往前一扑,摔倒在地。
一个摔断了两颗大门牙。
另一个不但摔断了门牙,下巴那里也摔得不轻,皮都蹭没了一大块,整个下巴那里血糊糊一片,看起来好不吓人。
赵四郎毫不遮掩是他出的手。
他将没用完的石子扔地上,目光冷冷地环视四周众人,似乎要将这里的每一张面孔,全都熟记在心间。
那眼神,如冰似雪,寒如骨髓,就是田娘子这种在公主面前捧过茶水的人,对上他的视线,也忍不住脊背生寒,直接将她未出口的呵斥冻僵在了嗓子眼。
一个小小的捕快,眼神竟然比金枝玉叶的公主娘娘还要凌厉!
想当初她在公主娘娘面前,也没感觉到似现在这般令人胆寒的可怕气场!
田娘子不发话,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韩辛夷倒是上蹿下跳叫嚷不休,可赵四郎全当她是疯狗乱叫,根本不加理会。
收拾完两个婆子和小厮后,赵四郎忙蹲下身去扶沈玉楼起来。
“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直到这时他才看到沈玉楼后背上的鞭伤。
本来就冷沉的面色更冷了,猛地望向韩辛夷,拇指顶着刀柄往上推,下一瞬就要拔剑出鞘。
沈玉楼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忙握住他手腕,轻轻地朝他摇了摇头。
读懂她眼中的不赞同,赵四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将佩剑挂到腰上,扶她起来。
韩辛夷方才着实吓得不轻,生怕赵四郎一个冲动之下再拔剑宰了她。
要知道,上一世,沈玉楼在街上摆摊时,被一个富家公子调戏,赵四郎二话不说冲上前将人摁在地上就是一顿好揍,哪怕知道那人的身份后也没停手。
而那个富家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她这具身体的兄长之一。
这个赵四郎,就跟上一世那个宠她入骨的沈青山一样,都是能为了女人豁出性命的莽夫!
莽夫没有脑子,根本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赵四郎要是真犯起横来,在场的人恐怕谁都拦不住。
好在沈玉楼还不算太蠢。
“今日是陆老夫人的寿辰,你却冲进来打打杀杀,赵四郎,你可知罪!”
意识到沈云楼不会任由赵四郎犯傻,韩辛夷的胆气又上来了,指着赵四郎就是一通质问。
赵四郎冷冷地望着她,目光仿佛在看死人,直看的韩辛夷汗毛倒立,他这才淡淡道:“韩姑娘言重了,我只不过是奉命前来办案,看见有人行凶伤人,这才出手阻止,何来打打杀杀一说?”
几句话堵得韩辛夷哑口无言。
因为赵四郎过来的时候,沈玉楼正被两个婆子摁在地上挨鞭子。
沈玉楼后背上那个血淋淋的鞭伤就是证据,辨无可辨。
直到这时,田娘子才总算找回些神智来,连忙上前说道:“官爷误会了,我们这里没谁行凶伤人,只是有位厨娘,偷了韩姑娘的玉佩……”
话没说完就让赵四郎打断。
就听赵四郎道:“所以,你们这是正在严刑逼供吗?”
“……”田娘子噎住,讪笑道,“官爷莫要开玩笑,我们陆府又不是衙门,可不敢有逼供一说。”
“既然没有,那我就把人带回衙门,等审理清楚了,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要浪费了手中的职权。
这一刻,赵四郎终于明白张阿武为何要特意叮嘱他这句话了。
大宅院里的贵人们,将他们这些底层人的性命,看得比草芥还要轻贱三分。
结果赵四郎话音还没落地,沈玉楼便道:“不用回衙门审了,就在这里审吧,我知道谁才是真正偷玉佩的贼。”
说罢,目光如刀锋一般射向韩辛夷。
第83章 怀疑韩辛夷的身份
“你,你瞧我做什么?”
被沈玉楼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韩辛夷如芒在喉,不自觉地便生出一身冷汗。
她忽然有种预感,预感沈玉楼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然而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做得那么隐秘,连自己的丫鬟都没敢用,沈玉楼就算有所怀疑,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指证她。
这么想着,韩辛夷心中的不安散去,底气也跟着往上涌,讥讽道:“那玉佩本来就是我的,你这样看着我,难不成怀疑是我偷了自己的玉佩?”
“自己偷自己的东西,然后再转身嫁祸给他人,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可能。”沈玉楼淡淡道。
不等韩辛夷反驳,她忽然又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韩姑娘出身名门大家,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听说在京都时,韩姑娘还有才女的美誉。”
视线落在警惕地瞪圆眼睛的韩辛夷脸上,沈玉楼轻轻勾了下嘴角,说道:“不瞒沈姑娘,就在昨日,师父还跟我夸赞沈姑娘,夸沈姑娘的诗作得好呢。”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的韩辛夷,眼中的戒备变成了惊讶。
沈玉楼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惊讶,清了清嗓子,低声吟诵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一首鹿鸣诵完,她望向韩辛夷。
“师父说,韩姑娘的诗生动又有灵气,是不可多得的佳作,我虽自幼家贫,没读过什么书,但我也觉得韩姑娘的诗作得极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是觉得好。”
“都说读书养心,还能使人明智,像韩姑娘这样有大智慧的人,断不可能做出那种嫁祸于人的事情。”
说完,目光亮晶晶地望着韩辛夷。
脸上也带着笑意。
韩辛夷对这种笑已经很熟悉了,那叫恭维和讨好。
她做韩家大小姐的这些日子,经常有人这样恭维讨好她。
尤其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夫人和小姐,每次见了她,都是对她夸了又夸。
可沈玉楼怎么也突然夸起她来了?
这不像是沈玉楼的行事风格啊?
韩辛夷有些懵。
沈玉楼的前半截话让她觉得自己的计划被窥破了,并且准备对她进行反攻。
然而就在她准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措施进行防守时,沈玉楼突然又放弃了对她的攻击,甚至还将她好一通夸。
属实有些让她意外了。
直到看见沈玉楼脸上露出讨好和恭维的笑,韩辛夷这才恍然大悟。
——夸她是为了讨好巴结她!
因为她这个小姑子终于认清事实,害怕了,自知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便开始对她低头示弱,以求她能放过她!
可惜,晚了!
韩辛夷因为戒备而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
她淡淡地笑了下,摇头道:“你刚才吟诵的那首诗,并不是我写的,是我身边一位相熟的小姐妹写的,属于闲来无事,随手写来玩玩的东西,算不得什么佳作。”
话外之音:你们师徒二人不懂装懂,根本不懂诗,就别装了。
言语讥讽不算,还斜睨了沈玉楼一眼,然后又嫌弃地移开视线,一副不屑与无知之人为伍的样子。
好像多跟沈玉楼说一句话,多给沈玉楼一个眼神,都是在拉低她的身份。
韩辛夷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优越感中,丝毫没留意到一旁的田娘子忽然看向她,目光中一会儿惊讶,一会儿狐疑。
陆府是个大家族,不仅有尚公主的驸马爷,还有在朝为官的爷。
田娘子能在这样的大家族中混到管事娘子的位置上,甚至还被委以重任,操持府上老太君的寿辰,自然不可能是目不识丁之人。
沈玉楼方才吟诵的那首诗出自诗经,还是诗经中的经典名作。
可这样的经典名作,却让韩辛夷批评得一无是处,还说这样的经典名作,是她身边一个玩的好的小姐妹,闲来无事随手写着好玩玩的……
田娘子吞咽了下,只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