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楼叹息了一声,继续往下说:“可小娘子不知道的是,书生对她也同样用情极深,她死后,书生始终走不出悲恸,将自己关在屋里,用笔墨倾诉他对小娘子的思念之情。”
“小娘子临终前,曾拖着病躯为书生煮了最后一杯奶茶,书生极为珍惜,每日只舍得饮用一滴。”
“可一杯的奶茶,存量终究是有限的。”
“等最后一滴奶茶取用完,书生便也跟被抽去精气神一般,口吐鲜血而亡,只留下一地的诗稿。”
沈玉楼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陆老夫人也扶着拐杖跟着叹息:“好在那书生还有良心,没有辜负了小娘子。”
夫人小姐们全都听得眼圈红红的,先是大骂那书生的爹娘不是东西,又感叹小娘子和书生伉俪情深。
沈玉楼道:“再后来,那书生的同窗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将二人的事迹写成故事,又收集书生的诗稿刊印成册,免费发给世人后。”
“于是便有更多的人知道了书生和小娘子的故事,那书生的爹娘作为制造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说,余生也都在悔恨,以及世人的唾骂中苟活。”
听故事不能太憋屈,不然就没意思了,得让坏人受到惩罚,这算是一个合格的好故事。
果然,那些正义愤填膺的夫人小娘们,听到书生的爹娘受到了惩罚,全都大松一口气拍手叫好。
陆老夫人也唾骂道:“该!他们这样忘恩负义,就合该受到惩罚!”
又拉着沈玉楼的手夸道:“小丫头,你的故事讲得很好!”
韩辛夷就坐在陆老夫人下首边,眼见陆老夫人对沈玉楼越来越喜欢,她咬着嘴唇,几乎没把手中的帕子撕成碎片。
哪来的书生和小娘子!
真要如故事中所说,那这奶茶早就该世人皆知了,她又怎么会从来没见过!
就算她见识短浅了些,那陆老夫人总该喝过吧?这可是公主的婆婆,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
要她看,这道奶茶甜饮,分明就是沈玉楼自己想出来的,为了博眼球,所以才编出一个书生和小娘子的故事来……简直就是用心险恶,卑鄙无耻!
韩辛夷越想越恨,看向沈玉楼的目光中几乎要喷出刀子。
沈玉楼视若无睹,说道:“正所书生诗中所述: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书生和小娘子,也算是双向奔赴了。”
说完,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
而一众夫人小姐们却忽然全都陷入沉静中,目光狐疑地望着她。
陆老夫人脸上的感慨也是一滞,咦了一声,说道:“咦,这首诗,我怎么记得是出自诗经啊?”
老夫人这话一出,一众夫人小姐们连忙应和道:“对对对,我也记得这首诗出自诗经!”
“据史料上记载,这位诗人自幼便家境优越,一生娶了三位妻子,还有一房小妾!”
“这……这不是是张冠李戴,胡编乱造嘛!”
大家都朝沈玉楼投去质疑的目光。
正满心憋屈的韩辛夷见状,简直要高兴疯了。
正发愁怎么让小贱人出丑呢,机会这不就来了!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就说道:“这位沈小娘子,最是喜欢干这种张冠李戴的事情了,她之前还给我张冠李戴了一次呢!”
第92章 身份要暴露了!
话一出口,韩辛夷就意识到说错话了。
虽说她安排得很缜密,陆府那个粗使婆子断然不敢反水出卖她。
而且,那婆子眼下被赶出陆府,已经拿着钱跑路,早不知去向了。
只是她不问青红皂白便冤枉人的事情,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往回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立马便有人好奇地问她:“韩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啊?莫非你跟这位沈小娘子认识?”
连陆老夫人都朝她投去好奇的目光。
倒是一下子就分解了沈玉楼张冠李戴编故事的焦点。
沈玉楼垂下眼眸,无声冷笑。
她大废口水编出一个书生和小娘子的爱情故事,可不是为了给奶茶做广告。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引韩辛夷出来攻击她。
因为她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
报仇不太喜欢隔夜。
再看韩辛夷,死死揪着手中的帕子,心中懊恼不已,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可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韩辛夷只能咬咬牙,将先前厨房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许是出于某种本能的预感,她略去了沈玉楼巴结讨好她的那一段。
除此之外,她还有意抹平了自己冤枉沈玉楼的细节,并将所有过错都推到王婆子和田娘子的身上去。
沈玉楼没料到韩辛夷会省略掉关键信息,意外之余,又有些遗憾。
不过她并不着急。
冰山都露出一角了,还愁窥不见全貌?
韩辛夷敢这样踩着他人,往自己脸上贴无辜面具,就有人敢上前去撕下她那张伪善的面皮,不让她好过。
余光瞥了眼陡然变色的田娘子,沈玉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看向陆老夫人。
自家府邸中出了这样的事情,陆老夫人脸色一沉,目光冷冷地望向田娘子。
后者心中一紧,暗道完了完了,忙就要下跪认错。
结果沈玉楼却抢在她面前,对陆老夫人道:“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怪我,当时我一门心思都扑在寿宴菜式上面,无暇顾及其他,对身边的人未免就冷淡疏离了些,所以才会导致王婆子对我心生误会。”
不管谁对谁错,她先主动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这样就全了陆府对下人管束无方的颜面。
陆老夫人闻言,脸色果然好看了几分。
沈玉楼继续说道:“田管事知晓此事后,立马便开始彻查此事,还了我清白,又罚了那王婆子,将其打了一顿撵出府去。”
李有福也在旁说道:“确实,要不是田管事雷霆手段,明断是非,我这小徒弟啊,怕是就要背上一个污名了。”
说罢,他朝着陆老夫人重重一揖:“这还多亏了老夫人治家严谨,管理后宅有方,才能教出田管事这等能干的左膀右臂。”
沈玉楼也跟着朝陆老夫人福了一礼以示感谢。
师徒二人都在竭力帮田娘子说好话。
还顺带着将陆老夫人也往上捧了一捧。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是人精,闻言,也都跟着赞陆老夫人治家严谨。
大家七嘴八舌一通赞,陆老夫人总算是熄了心中怒火,好言安抚了沈玉楼一通,又赏了她一堆东西做补偿。
就连田娘子,都得了一支金钗子做奖赏。
谁能理解田娘子此刻的心情啊。
本来她以为,自己这次定然逃不掉一场罚。
结果因为沈玉楼师徒二人帮她说话,竭力维护她,老夫人不但没罚她,甚至还赏了她一支金钗子!
那感觉,就像是做梦一般!
梦醒后,田娘子再看向韩辛夷的目光,就像寒霜一般冰冷。
这位韩家大小姐,明是一把火,暗是一把刀,明明是她自己保管贴身之物不当,给了王婆子可乘之机,结果刚才却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她用人不慎……着实可恶得很。
想到那句被韩辛夷张冠李戴的诗,田娘子心中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韩辛夷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眼见事情跟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她不由得着急起来。
这些人脑子都有问题吗?
她刚才话里的意思,明明是在暗示他们沈玉楼为人太高傲,结果竟然无一人关注沈玉楼的人品问题!
还有陆老夫人,简直就是个老糊涂,居然还赏了沈玉楼一堆好东西!
甚至就连厨房里那个管事娘子都得了赏,独独她,什么也没有,连句安慰的好话都没一句!
所以,她刚才说那么多,难道就是为了帮沈玉楼换回一堆奖赏?
强烈的不甘在心中蔓延开,韩辛夷脸上的表情险些崩塌。
而这时,田娘子忽然笑着说道:“说起来,韩姑娘今天确实有些心神不宁呢,竟将一首诗经里的经典佳作,误以为是自己身边的小姐妹之作了。”
不等众人好奇追问,田娘子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韩辛夷有意略过的那段一一道来。
并着重叙述了韩辛夷批判佳作的详情。
一众夫人小姐们听得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韩辛夷。
“这首鹿鸣,我七岁那年便能倒背如流了,韩姑娘可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她怎会连这么经典的名著都不曾读过?”
“没读过不说,她竟然还将这首佳作抨击得一无是处,真是好大的口气!”
“……”
各种声音飘进韩辛夷的耳朵中,韩辛夷呆愣当场,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从头寒到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