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的计划说给赵宝珠听。
赵宝珠哪有不同意的,二话不说应下道:“包在我身上!”
说完,大步上前去,对愁眉苦脸的柱子奶道:“不就是杀牛嘛,多大点事,我来!”
“你?你行吗?”柱子奶狐疑地打量赵宝珠。
赵宝珠将腰板一挺:“瞧不起谁呢,我咋就不行了?我可是我四哥的亲妹子,得了我四哥的真传,我还有一把子好力气!”
赵宝珠有没有得到赵四郎的真传,柱子奶不知道。
但是赵宝珠力气大,这是整个大牙湾村人都知道的事。
再想想家里面那头因为肚子受了伤,活不成又死不掉,已经痛苦地呻|吟了一夜的老黄牛,柱子奶只能答应了这事。
赵宝珠就得意地看向沈玉楼。
后者悄悄给她比了个大拇指,跑进院子放下竹篮,找到赵四郎平时装工具用的筐子,又跑去自己屋找了块布头揣怀里,然后便跟着赵宝珠一块儿往柱子家去。
柱子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村民瞧热闹,那头受伤的老黄牛,就躺在众人的目光中叫唤。
叫声哀哀切切,听着就让人心里头难受。
柱子奶将情况跟老伴说了遍,柱子爷虽然不太相信赵宝珠的手艺,但眼下他也找不到第二个敢揽下这活计的人。
没办法,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点头同意了。
赵宝珠便拉着沈玉楼朝老黄牛走去。
老黄牛的肚子那里有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血虽然止住了,但伤口看起来依旧很吓人。
疼了一夜的老黄牛,侧卧在空地上面,整头牛都透着虚弱感;小狗调皮地去扒拉它尾巴,它都没力气甩动尾巴驱赶。
直到两人到跟前了,老黄牛才抬起眼皮看向二人,肉粉色的牛鼻子也动了两下,然后“哞哞哞”叫了几声。
沈玉楼并没有能听懂动物心声的神奇本领。
可她就是听出了老黄牛在跟她们说:救救我,救救我。
望着牛鼻子上的那颗黑痣,沈玉楼的心中一阵难受。
她抚摸着老黄牛的头说:“马上就结束了……再忍耐一下,啊。”
老黄牛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般,铜铃一样大的牛眼缓缓闭上。
下一瞬,两颗硕大的泪珠从牛眼里滚出。
赵宝珠别过头去。
沈玉楼心里面也更难受了。
世道艰难,人病了或是伤了,都不见得有钱看大夫,何况是牛?
她能救赎老黄牛的,也只是让它少受一些煎熬。
拿出那条从家里带出来的布头,蒙在牛的眼睛上。
赵宝珠瞧见了,隐约猜出原因,忍不住叹了声气。
她哑声问:“可以开始了吗?”
“嗯,开始吧。”沈玉楼点点头,从赵四郎的工具筐子里找出一把尖刀。
刀刃森白,日光下泛着寒光,一看就很锋利。
赵宝珠过去跨坐在牛身上,搂住牛的脖子。
虽然看不见,可老黄牛还是本能害怕,感觉到头被抱住了,它不安地挣扎起来。
奈何赵宝珠力气极大,摁得它动弹不得;沈玉楼配合得也无缝衔接,出刀迅速,一刀捅进老黄牛的头部与脖颈连接处,然后再握住刀柄狠狠转了半圈。
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一般屠宰牲畜时,首选都是脖子部位,切断主要血管和气管,加快牛的死亡,还不会浪费牛血。
但沈玉楼觉得这个放血死亡的过程还是太长了些。
所以她选择了直接切断中枢神经的方式,让老黄牛在几秒钟内失去知觉。
整个过程进行的飞快,围观村民们看得张大嘴巴,才刚陷入震惊中,老黄牛就已经停止了动弹。
确定老黄牛已经咽气了,沈玉楼这才将尖刀拔出来,在牛脖子上面又捅了一刀。
牛刚死,血液还没有完全停止流动。
牛血也是能吃的,不能浪费了。
沈玉楼握住刀没急着往外拔,对柱子奶和柱子爷道:“快拿个盆子过来接牛血。”
老两口如梦初醒。
柱子奶连忙送了一个大盆子过去。
沈玉楼这才将尖刀拔出来。
冒着热气的牛血喷涌而出,哗哗哗地流进大木盆里面。
直到这时,村民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纷纷鼓掌叫好。
“这杀牛手法,简直比赵四郎还厉害!”
“赵四郎的手艺跟她一比,那就是没出师的学徒工手艺!瞧瞧,这才叫师父出手!”
“没看出来呀,沈家丫头还有这身好本事!”
“啥沈家丫头,玉楼现在是赵家的人,是赵四郎的媳妇儿!”
“对对对,玉楼是赵四郎的媳妇儿!”
沈玉楼听见村民们的打趣,脸颊发烫,暗自道幸亏赵四郎不在这里,不然她可要尴尬死了。
“大爷,大娘,我还会分割牛肉,需要我帮你们分割一下吗?”沈玉楼问柱子爷和柱子奶。
别小看分割,这也是一项技术活。
牛肉分割得漂亮,不但卖出去的价格漂亮,也能更好往出卖一些。
不然东一刀西一刀的,分割得乱七八糟,瞧着就没有购买的欲望,价格也要跟着打折扣。
老两口已经对沈玉楼的杀牛技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闻言,柱子爷和柱子奶连连点头。
“要要要!”
“今天辛苦你啦,丫头!”
“没事,应该的。”
沈玉楼挽起袖子,换了把更薄又小一些的尖刀。
因为她要开始剥牛皮抽牛筋了。
牛皮和牛筋能制作铠甲、缰绳、弓弦等军事装备,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必须无条件上交朝廷。
这是本朝的律法,属于铁律,谁也不能违背,不然就要受到严惩。
将牛皮和牛筋都弄出来,沈玉楼才开始着手分割牛肉。
她本就是厨师,最是清楚牛肉各个部位的口感了,知道怎么分割不会糟蹋牛肉;刀工亦是极好的,分割出来的每一块牛肉,不但瞧着漂亮,刀口也干净平整。
一头牛,沈玉楼用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分割完。
柱子爷和柱子奶看看几大盆的牛肉,再看看那副被剔得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到一丝肉星的牛骨架,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老两口高兴得眉开眼笑,连连表示感谢。
柱子奶又招呼沈玉楼:“累坏了吧丫头?快,先去洗个热水手!”
累倒不怎么累,毕竟有赵宝珠在旁边打下手,沈玉楼省力不少。
不过两人此刻都是一手的牛血,黏糊糊的,确实需要好好洗洗。
于是沈玉楼便和赵宝珠一块儿去洗手。
结果她们才洗完手回来,就听见一道高亢的女声叫嚷道:
“凭什么不给我分牛肉?你家这牛是我女儿杀的,按规矩,你们家就得分三斤牛肉给我!”
第9章 收拾周氏
沈玉楼一听声音,全身皮子都紧了起来。
她对这声音,可太熟悉了!
熟悉到做梦都想将声音的主人摁进粪坑里面浸泡!
后背上面木耙子留下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
其实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不去按压碰触,本不该疼才对。
可沈玉楼就是感觉到了伤口在疼,疼得她面色青白,浑身抑制不住地打哆嗦。
赵宝珠更是直接炸毛,挽起刚放下来的袖子,摩拳擦掌地发狠道:“黑心肝烂肚肠的狗东西,不趴在家里看门护院,还敢跑出来咬人!”
骂完后才想起沈玉楼也在跟前。
她骂周氏是狗东西,那周氏生得女儿又是什么?
赵宝珠讪讪,有些不安地看向沈玉楼,见她面色难看,忙干巴巴地找补道:“那个……你别多想啊,我就是单纯地骂周氏,没骂你。”
沈玉楼当然知道赵宝珠不是在骂她。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她不敢说有多了解赵宝珠,但是有一点她很确定:赵宝珠人不坏,还很善。
之前对她的那些针对,也都是源自于一个妹妹害怕失去哥哥的无助。
她将赵宝珠挽起的袖子拉下去,沉声道:“宝珠,这件事情,你就别插手了。”
赵宝珠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为啥不让我插手?”又竖起眉头问,“难不成你还对那老狗……咳,对周氏有念想?”
“嗯,确实有念想,我想把她扔进粪坑里浸泡。”
“……”
赵宝珠愣了一瞬,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浮现。
——扔进粪坑里浸泡啊,好主意!
——老狗嘴巴那么臭,就该泡粪坑!
沈玉楼还不知道赵宝珠正暗戳戳地计划着要把周氏扔进粪坑里浸泡。
她拉着赵宝珠的手,正色说道:“我们做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尤其是出嫁前;你下半年就要出嫁了,没必要为了一个垃圾,弄脏自己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