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幽谷中静静绽放的兰花。
静谧而美好。
又有一种不折不弯的倔强。
这倔强支撑着她，让她看起来格外的不同。
纪云舒笑道：“京城来的又如何？我听说很多京城来的官员都落了罪，如今那位杨指挥使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虞家弄出证据给杨震定罪，也就能忽悠一下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百姓。
但纪云舒相信叶娘子这样的人，对这件事一定有自己的判断。
杨震有没有罪且另说，急着将他推出来的虞家看起来就不清白。
叶娘子沉默了片刻，直视着纪云舒问：“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纪云舒突然上门明显不是专程来探病的，她的话在叶娘子听来，更是字字句句都含着深意。
再加上珍珠那日回来告诉她，关于她的病情，纪云舒在公主面前说了谎。
虽然纪云舒的说法对她更好，可以理解为对她的维护，但她当时心里就觉得纪云舒可能知道了什么。
而她现在才来，应该是查证了她的身份。
这么短的时间就查到了多年前的事情，看来纪云舒夫妇的身份比她预想的还要高。
她等了这么多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只是在开口之前，她需要确定自己的猜想。
弄清楚纪云舒到底是什么人。
纪云舒觉得这位叶娘子真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她就明白了纪云舒的来意。
而且选择了这样直接的方式坦白。
她想了想道：“我是谁不重要，但你应该知道皇上派了靖宁侯来查杨震将军的案子，我们是跟他一起来的。”
叶娘子想要知道的也不是纪云舒到底是谁，而是她的立场。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她是朝廷的人，就站在虞家的对立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叶娘子微微松了口气，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看来上天终究待我不薄，朝廷也知道虞家的所作所为了吗？”
纪云舒道：“是因为雍王，有迹象表明虞家跟雍王有勾结，而且现在雍王应该就在江南。”
叶娘子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我就说仅凭一个杨震，皇上怎么会派一位侯爷来？您二位，身份不比靖宁侯低吧？”
纪云舒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靖宁侯是世袭的侯爵，如今更是巡南御史，有权处置江南的任何官员。我们只是来帮忙的。”
叶娘子摇头：“那位侯爷是放在明面上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你们才是真正查案子的人。不过，雍王不是死在京城了吗？”
纪云舒赞赏道：“娘子这样聪慧过人，难道会猜不出来雍王是怎么回事？”
她说虞家跟雍王有勾结，甚至雍王在江南的时候，她面上可没有半点惊讶。
叶娘子点了点头：“雍王去年年底在京城谋逆，事败自尽。他是假死逃出来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底有笑意，虽然知道虞家做的很多事情已经足够满门抄斩，但她着实没想到他们还能这样作死。
虞家这样的世族，想要让他们覆灭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不管之前他们在杭州怎么作威作福，都没事。
可跟谋逆扯上关系就不一样了。
一旦查实，虞家满门一个都活不了。
纪云舒道：“是这样，我们一直在查雍王谋逆的钱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合理怀疑跟江南有关。”
雍王为了谋逆，养了很多的人，做了很多的事，正常渠道的钱是支撑不起他的开销的。
阎王殿覆灭之后，账本就没有找到，但没有了阎王殿，雍王府的行动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们便知道雍王还有一个重要的来钱途径。
听到这个，叶娘子开口道：“我想我知道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纪云舒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合理。
叶娘子经历了家破人亡，明明能离开，但还是选择了回到杭州。
这么多年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叶娘子继续道：“虞家跟水匪和倭寇勾结，有大批的船出海，他海贸风险虽然大，确实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些纪云舒都想过，毕竟雍王是个无底洞，这么多年，要有源源不断地银子才能让他的谋划顺利进行。
虞家也不会产银子，所以他们一定在做一项不易引人注意，还极赚钱的生意。
纪云舒想起那条花船和那个被老鸨救下的人：“他们不仅跟水匪勾结，怕是还豢养水匪吧？”
他们要做的是长期的买卖，勾结多不安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把那些水匪变成自己人。
叶娘子道：“这个我没有证据，你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账本，只要有账本，虞家的罪行就无处可藏。”
这也是纪云舒等寿宴去虞府的主要目的。
现在有了叶娘子，她觉得事情会顺利很多。
“你知道账本在哪里？”
叶娘子道：“虞家见不得人的生意都是十一公子在管，但背后真正主事的人是虞家大公子，毕竟他才是虞家未来的家主。他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所以我猜账本一定在他的手中。”
跟纪云舒预料的不差：“你说他谨慎，也就意味着账本他一定藏的很好，轻易找不到。”
叶娘子道：“我知道他院子的假山下面有一个密室，里面应该藏着很重要的东西。账本或许有可能在那里。”
纪云舒吸了一口冷气，这样的地方，若不是叶娘子说，任谁都想不到。
他们就是翻遍虞家也有可能无法发现。
“我知道了，多谢。”
纪云舒诚挚道。
叶娘子看起来很开心：“是我要谢夫人才对，如果没有你们，我就是拼个鱼死网破，可能也伤不到虞家一根毫毛。那密室里的东西很重要，应该有死士守着，甚至有机关，你们一定要小心。”
纪云舒点头：“我会的。”
听到她这样说，叶娘子蹙了下眉头：“你要亲自去？”
纪云舒解释道：“虞家守卫森严，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拿到账本之前，我们绝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虞老太爷寿宴当日，我借着点心的事情，亲自去一趟。”
第668章 是个狠人
“这太危险了。”
叶娘子知道纪云舒会点功夫，可跟虞府那些从各地的亡命之徒中挑来看家护院的人相比，还差的远。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能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被对方发现他们在打账本的主意，对方就极有可能将账本转移。
纪云舒笑道：“我会小心的，即使被发现，也有办法脱身，你不必担心。”
叶娘子却觉得账本至关重要，不希望白白放过这次能彻底扳倒虞家的机会。
她迟疑了会儿，才咬牙道：“或许我们能说动荣安公主帮忙？”
纪云舒挑眉：“她是虞家大少夫人，日后虞家的一切可都是她儿子的，你怎么会觉得她会帮忙整垮虞家？”
叶娘子盯着纪云舒道：“您都已经找到我这里了，还会不知道荣安公主和虞大公子的事情吗？那个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儿子，如果可以，或许她比我们还想要虞家人去死。”
纪云舒眯了眯眼：“荣安公主之前去京城，就是因为知道了她养大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是你告诉她的？”
叶娘子道：“是我想法子让她知道的，但其实我什么都不做，她自己也会怀疑的，那个孩子越大长的越像虞家人，可荣安公主跟虞大公子根本没有过夫妻之实。”
这个真是出乎纪云舒的意料：“你是说这么多年，他们都……”
她很想说，这样看来，虞大公子对叶娘子的感情确实很深。
可一想到这两人似海般的深仇，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谁知叶娘子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你觉得他是为了我才不碰公主的？”
纪云舒看着她满是嘲讽的表情，又疑惑了：“不是吗？”
叶娘子讥讽道：“当然不是，当年我父亲获罪之后，是他偷偷将我藏了起来，救了我这一条命，我因此感激他，委身于他。可后来却发现，害我家人的，根本就是虞家人。所以我把他弄成了太监，他本该断子绝孙的。”
她说话的神情狠戾，却带着几分懊悔。
她想要虞大断子绝孙，却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纪云舒立马肃然起敬，这位当真是个狠人。
她见过的这么多女人中，应该属她做事最果决。
不过这件事她没什么好说的，便问：“那珍珠？”
叶娘子道：“是荣安公主的孩子，我的孩子比珍珠早出生，被他抱走了，荣安公主生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恨不得将孩子掐死，我将孩子救了下来。我知道如果我走了，他不会放过那孩子，所以逃走的时候，将孩子一起带了出来。”
听到这里，纪云舒是真的佩服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