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意识到了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云舒知道迟早都得说,皇上既然让她来说服太后,就是不介意太后知道赵慎的事情。
索性让太后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太后愣了良久才恍然道:“难怪你成亲的时候出了岔子,换了个新郎,他竟然没有在我面前说你胡闹,还一个劲儿地给赵慎说好话。”
纪云舒歉疚道:“这个我也是后来知道的,只是这事牵涉颇多,就没告诉您。”
连儿子都瞒着自己,太后怎么会怪纪云舒,她现在在意的是:“你说他一直在暗中为皇上办事,那他的腿,是不是没事?”
皇上再缺人,也不能让一个残废总往外面跑吧?
“一开始他的腿确实是断了,不过后来找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治好了。”
太后唏嘘:“他竟为了皇上放弃了大好前程。”
纪云舒觉得赵慎倒也不全是为了皇上,他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隐在暗处更好。
只有活下去,才能谈前程。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告诉太后了。
“都是为了皇上做事,只要皇上好好的,他还怕没有前程?只是现在……”
太后抓着她的手道:“不是说只是失踪吗?皇上是个重情的人,他们有这么多年的情谊,皇上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可是姑母,皇上也不容易,那些人处心积虑,光这些日子,宫里发生了多少事,我怕有个万一,我就得做寡妇了。”
“呸呸呸,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太后怒道,“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去了能做什么?”
“姑母,我是您亲手养大的,小时候,也曾听过您指导皇上处理政事,这些年,一直都看着您处理宫务。我还练过武,有自保的能力。您应该相信,咱们纪家的姑娘,不是只能躲在男人身后的娇花。”
太后看着她坚定的神情,恍惚中想起自己也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她跟着父亲去过边关,上过战场。
接到赐婚圣旨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进宫,也不曾觉得能做好一个皇后。
眨眼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她做到了许多自己都以为做不到的事情。
又怎么能因为担心,就将自己的束缚在后宅。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后宫前朝紧密相连,后宫前些日子不平静,前朝京兆尹下台,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如今的处境,恐怕比她想象的还糟糕。
良久她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不让你走这一遭,你心里怕是无法安宁,赵慎如果真的回不来,于你而言,也会是一生的遗憾。”
“姑母……”
太后摸着她的鬓发爱怜道:“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纪云舒没想到会这样容易,但想想其实她说服太后一直都很容易。
这些日子,不管她说什么,姑母都好好的听了。
她扑到太后怀中轻声道:“您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太后搂着她道:“哀家知道,你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很多事情自己有分寸。这些事,哀家就不管了,不过你肯定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去。这些天就说哀家病了吧,你进宫侍疾。”
“还是姑母想的周到,谢谢您。”
成功说服太后的纪云舒出宫的时候,心里并不轻松。
毕竟她进宫的时候,可不知道赵慎失踪的事情。
在离开之前,她还要将事情安排妥当,一定不能离开后被人发现异常。
她回去将事情告诉了潮青,潮青立马表示他也要跟着去。
纪云舒摇头:“他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你不能离开。”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潮青已经知道纪云舒不是一般的贵女。
可连世子都失踪了,若是夫人去再出点什么事儿……
“要不我派人去?夫人去太危险了。”
“不用这么担心,皇上已经答应让我去了,他会派人保护我,其他的我会量力而为。”
潮青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
纪云舒让兰因和绿如收拾行装,跟所有人说太后身体不舒服,她要进宫侍疾。
同时向白泠了解那个西北药材商人。
皇上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孤行,已经将赵慎失踪前后的详情告诉她了。
他失踪的地点就在西北肃州。
巧的是,这药材商人家就是肃州的。
“金家是肃州最大的药材商,那个金小公子这次来京,是来探望重病的长姐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屑道,“他姐姐的病情还没好转呢,他倒好,成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听上去似乎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但纪云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他当真半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姐姐,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肃州跑来京城探望呢?”
白泠道:“说不定是被家里逼着来的,也或许,想来见识京城的繁华。”
纪云舒却不这么觉得,京城是比肃州繁华,可京城的权贵也比肃州多的多。
商人的地位虽然低,但有钱到一定程度的就另当别论了。
像金家这样的,在肃州地面上,肯定也算地头蛇了。
可京城不一样,随便一个权贵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金家能将生意做的那么大,当真会放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来吗?
纪云舒思忖良久,才道:“你好好想想,一开始是怎么认识他,并跟他谈好交易的?”
白泠的记性十分好,很快便道:“说起来,还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第92章 还想不想活?
“怎么说?”
纪云舒一开始只知道交易没有做成,所以也没有问具体的过程。
可现在,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
白泠道:“这人从来京城起就出手十分豪爽,在怡红院和赌坊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大概是钱流的太快,就跟京城几个医馆做起了生意,签了订单他就能拿到订金。他自己找上咱们医馆问要不要药材,在这一行,肃州金家名声很大,掌柜觉得是个机会,就下了订,谁知道他隔天就反悔了。”
纪云舒琢磨她的话,听起来就是金家公子一开始不知道她的医馆怎么回事,所以随口应下了一个订单,可回去估计被什么人告知了情况,他就毁约了。
一个纨绔做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但有一点不对劲,医馆挂的是皇上亲赐的牌匾,只要细细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那医馆是她的。
一个肃州的药材商人,凭什么觉得他能得罪的起自己?
“他姐姐嫁的是什么人?情况怎么样?”
白泠这几日都在调查这个金家,对他家的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张口便道:“是周御医家的一个庶子,他家有的是大夫,不必外面请人,事关内宅女眷,很难探到情况。”
“那你怎么知道她的病情没有好转?”
白泠不好意思道:“我让人买通一个婆子,带了点药渣出来,这些天熬的都是同一副药,看起来像是治风寒的。”
纪云舒想了想问:“人们都说是药三分毒,治风寒的药喝多了会怎么样?”
白泠愣了一下:“会……会没精神,您是说……她没病?”
纪云舒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再去查查这个金小公子这些日子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要事无巨细。”
白泠不太明白主子为什么这样看重这个金公子,不过见纪云舒不打算说,也没有多问,利索地出去办事了。
纪云舒自己则又去了暗牢。
黑风虽然睡了觉,但整个人跟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他的神情恍惚,看到纪云舒的时候,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连动都没有动,似乎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纪云舒瞅着他轻笑道:“这么快就不行了?”
黑风略微抬了抬眼皮,声音沙哑道:“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杀了我吧。”
他只是个杀手,并不知道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
纪云舒问:“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黑风冷笑:“别跟我说你想放了我?”
“你也说了,你将知道的都说了,对我而言,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将你放了也不是不行。”
黑风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我已经背叛了主子,你放了我我也活不下去。”
“我只问你,你还想不想活?”
黑风打量了片刻,发现眼前的人竟不是在开玩笑。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这一刻却突然灵机一动:“你想用我?”
纪云舒笑道:“你这些年一直为他们杀人,其实也想过自己的结局吧?”
杀手,不是杀人,就是为人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