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绣娘来时,你都不在府里,得空再让她来一趟。”
陆惟青紧绷着的眉眼,在她一句句家常话中,渐渐放松了下来。
自她入府,他名下的商铺、地契,并库房的钥匙,都给了姜燃管理。府上人口虽不多,杂事也不少,她将家中各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夫人辛苦了。”
陆惟青将她抱到床榻上,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又替她掖好被子。
他沉思了片刻,还是将那事告知了姜燃。
“我明日要支一笔银子,夫人可允?”
姜燃揉了揉眼,随口问道:“支多少?”
陆惟青在她耳边报了个数目,姜燃瞬间睡意全无。
这么多银子,都可以养得起一支军队了,他要做什么?
她定定地看了陆惟青一眼,终究没有再问。
“你支就是了,反正是你的私库。”
陆惟青缱绻地吻了一下她的指尖,一板一眼说:“夫妻一体,自然是要征得夫人同意的。”
此话说得姜燃心里熨帖,不仅大方地允了,还道如果不够,她这儿还有,可以再找她支取。
她着实是等困了,没聊几句,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她醒来时,陆惟青早已出门了。
随后半月,他亦经常是这样忙碌。
姜燃也未多问,只道是南巡在即,六部议事,政务繁忙。
武赛后不过三日,姜川就去金吾卫报道了,无暇与她们一同玩耍。
本想着大哥难得回来,要带他好生游玩,他也日日不见人影。
只乐安公主几乎每日都出来,和姜燃、陆昭阳在一处玩,偶尔许柔嘉也能溜出来玩。
见女儿一心只有姜川那小子,许夫人的态度也软化了些,对她找借口出来玩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们一边帮乐安准备嫁妆,一边打趣许柔嘉,说她和姜川的喜事也近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心如意。
哪成想,这平静之下,一直有暗潮涌动。
那日,乐安公主从进门起,就心神不宁,绣喜帕时,连着扎了好几下手指。
不问还好,陆昭阳问了句,豆大的泪珠就从她眼里滚了下来。
姜燃察觉到不对劲,立刻让近旁的丫鬟都退出去,又亲自掩了门。
她哭得实在伤心,连向来活泼的陆昭阳,都不敢贸然开口劝说。
她们用帕子给她拭了泪,待乐安心情平静下来,才缓缓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乐安公主将手里的喜帕丢在一旁,垂头丧气道:“我和楚离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她一开口就是这么个坏消息,将二人都砸蒙了。
姜燃赶紧劝慰:“你先别这么悲观,这可是陛下指婚,金口玉言,做不得假。”
“都过了半月了,还未让礼部挑日子,肯定是如妃搞的鬼。”
乐安公主埋怨了几句,长叹一声。
“别叹气了,许是还没来得及。礼部此时应是为了南巡的事,都忙昏了头了。”
“是啊,我哥最近也是早出晚归的。等晚些他回来,我问问他去。”
“对,你先别急,我们探探消息。”
姜燃和陆昭阳一人一句,劝慰了好一会儿,乐安公主才收了泪。
可她眉间还是皱着,仍在担忧。
考虑了半晌,她才下定决心,让两人凑近些,说出一个更大的秘密。
“我也想办法去打听了,但去了几次,父皇都不肯见我。”
“如今能近前服侍的,只有如妃,我担心她……”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都是惊骇。
“你是说,如妃她对圣上……”姜燃缓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乐安公主沉痛地点了点头,若非如此,父皇是不可能不见她的。
回想起陆惟青近日的种种行为,特别是支的那一大笔银子,姜燃心中七上八下,不得安定。
她劝慰着乐安,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忧心了半日,她决定晚上一定要等到陆惟青回来,好好问一问他。
她强撑着等到三更天,陆惟青才回家。
看到姜燃眼睛都熬红了,还坚持等着他,陆惟青心疼不已,走上前就要将人抱回床上去。
她挣扎了一下,避开他的怀抱,一字一句地发问:“你可有事瞒着我?”
陆惟青立刻明了,此事瞒不住她。能拖到此时,已算是极限了。
“我与你说,但你别担心,也不可告诉乐安。”
姜燃闻言,马上竖起三指发誓,一定严守机密。
他这才贴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两字,“陛下……”
随后,陆惟青缓缓摇了摇头。
“怎会如此?!武赛时还好好的。”
姜燃虽有一点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消息吓住了。
“开始说是风寒,如今已有小半个月不上朝了。”
“因这个缘故,南巡提前了,五日后出发。”
陆惟青说得淡然,一下发生这样的变故,他肩上担子有多沉可想而知。
“差事是做不完的,你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姜燃忍不住劝了句。
看着陆惟青脸上疲惫的神色,她起身燃了一点安神香,又让他枕在膝上,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他渐渐放松了,还不忘提醒她,后日姜屹就要护送南楚使团回程了。
这事儿姜燃一直记在心上,托大哥带回的冬衣,也早已做好,零零碎碎的东西收拾了一马车。
此时陆惟青特地提起,她还是心中一暖。
第95章 筹谋
南楚使团离开不久,南巡的队伍也出发了。
场合重要,皇帝确实现身了,但只坐在步撵上,隔着帘子看不真切。
见皇帝出现,不少老臣松了口气。
哪成想,到了早朝之时,皇帝还是接连三四日没来。
皇帝向来勤政,从未缺席早朝如此之久,朝中大臣都犯了嘀咕。
时不时有老臣去求见圣上,皆被如妃挡了回去。
但她终究瞒不了一辈子。
一日,三朝元老跪在御书房外,一直跪到晕倒,皇帝都没现身。朝中一时哗然,众说纷纭。
第二日就传出口谕,皇帝身体抱恙,令皇后立即去寒山寺中为他祈福。
“这时节,都要入冬了,让皇后去那清寒之地,真是心狠。”
陆昭阳抱怨了几句,手中不停,正缝着一顶狐皮帽,厚实保暖,遮挡风雪最是合适不。
“太子亲自护送吗?”姜燃看了一眼,便知这帽子是为太子准备的,随口问了句。
“自然。谁知道如妃打的什么算盘?一路上地势险峻,不好生保护着,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毕竟是宫闱秘事,陆昭阳小声和她说着。
姜燃了然,虽未明说,听闻皇帝从不信鬼神之说,而病得如此严重,怕是也无暇提出皇后祈福之事。
这事多半是如妃的主意。
众人虽在背地里颇多非议,可只她一人能见到皇帝,谁又能有证据指责如妃假传圣意呢?
但如妃冒着如此风险,将皇后赶出宫又是为了什么?
姜燃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大概是要支开太子。
毕竟三皇子不在长安,她肯定忌惮太子,不愿他在此时收揽人心。
她宽慰了昭阳,两人又一同去东市买了些日常用品,准备让太子带着去寒山寺。
奇怪的是,她派人去请乐安公主同去,却得知她不在府中。
她们想着,乐安大概是去宫中看望皇后了,也未再深究。
忙活了一阵,已到要用晚膳之时。
陆惟青难得回来早,却带回来一个坏消息。
“泾阳县水患,有流民闹事,让我带两百轻骑前去增援。”
“流民闹事?为何要你去?你又不是武将。”
姜燃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安。
“并非我领兵。平津侯世子如今封了骁卫将军,他领兵,还需要户部出一人随军。”
“陆聿揽了这差事,可陛下又钦点了我去。”
姜燃皱了眉头,还未说话,陆昭阳心直口快,已骂出声来。
“陆聿那蠢货,一点不会审时度势,就知道找麻烦。呸,丧门星。”
事已至此,陆惟青再怎么得圣宠,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可能抗旨不遵,让人拿住把柄。
“那骁卫将军是三皇子的人,看着也并不是个好相与的,此去一路小心。”
姜燃起身给他盛了碗热汤,眉眼间难掩担忧。
陆惟青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承诺道:“不必担心,我会尽早回来的。”
另一边,皇后与太子也正在用晚膳。
寒山寺地处长安以北的山脉中,位置偏僻,路途艰险。
他们赶了一整天的路,才总算寻到了一间小客栈,吃上第一顿热乎饭。
皇后久未出远门,第一日就已晕车,强撑到此时,面色十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