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她仍然没什么胃口，只靠从宫中带来的丸药撑着，心里着急。
“母后，都是儿臣没用，让您受此屈辱。”
皇后将口中丸药咽下，正色道：“宥之，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我们都心知肚明。切莫让此等微末小事，影响大计。”
“是，谨遵母后教诲。”
太子咬牙答应，心中暗下决心，今日之辱，日后必当让如妃千百倍奉还。
为了让暗中监视之人，清楚地看到他确实在护送的队伍之中，太子一路上都是骑马赶路，虽戴着帽子，脸还是冻得发红。
桌上都是粗茶淡饭，他也大口吃着，毫不嫌弃。
皇后瞥了一眼他放在手边的狐皮帽，见他如此宝贝，就猜到了是谁送的。
“昭阳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辜负了人家。”
听到昭阳的名字，太子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了，憨憨地笑了一声，连声答应着。
皇后见他这情根深种的样子，打趣了他几句，隐隐又有些担忧。
“如妃那边，怕是快有动作了。你多带些人回去吧，我这边没事。”
太子闻言，神情一肃，毫不犹豫拒绝了。
“母后，您不必担心，我和夫子都已安排好了。这些人都是保护您的，我绝不会带走。”
“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若是还要操心这边，我怎能专心对付那些杂碎？”
皇后见他坚持，也就没有再劝。
夺嫡之路向来艰险，她所能做的，也就是不拖累他们了。
又赶了几日路，将皇后送到寒山寺，太子只带了两名亲卫，连夜赶回长安。
与此同时，陆惟青也出发去泾阳县。
临行前，他送了姜燃一柄软剑，恰好可以藏在腰间，十分隐蔽。
陆昭阳本还假意吃醋，就看到他递来一柄镶嵌绿宝石的匕首，惊喜地试了试，削铁如泥，果然是好东西。
陆惟青深深看了她们一眼，嘱咐道：“万事小心，若非必要，不要出门。”
“不管遇到什么事，自身安全都是第一位的。”
“不要担心闯祸，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知道吗？”
陆惟青实在不放心，自己也不知，怎么有如此多想嘱咐的话，像是说都说不尽。
但凡有一点别的办法，他都不会做这样的决定，将她们置于险境。
“知道了知道了。”
陆昭阳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她第一次见大哥如此啰嗦，含含糊糊应了，仍旧把玩着新得的匕首。
而姜燃已经隐约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上前替陆惟青系好披风，又将刚绣好的香囊放在他怀里。
“我相信你。”
“你也要相信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也会保护好昭阳，好吗？”
“好。”陆惟青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埋首在她颈侧，眷念地深吸了一口气。
见他翻身上马，身影逐渐消失在巷口，姜燃吩咐院中护卫关门谢客。
此举能挡住其他人，却挡不住那一位。
安生日子没过几日，不好的消息就传来了。
负责传话的，还是前不久才成为金吾卫的姜川。
第96章 入宫
暮色四合，彤云向晚。
姜燃和陆昭阳忙活了一阵，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准备烧锅子吃。
此时姜川却突然到访，肩上凝着霜，一张嘴带出团团白雾。
“你来得倒巧，今日不当值？”姜燃替他加了副碗筷。
“当值。这鬼天气，冻得我打摆子。”
姜川抬起碗，毫不客气地盛了半碗热汤喝下去，从喉咙到胃里都熨帖了，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他又夹了块滚烫的豆腐扔进嘴里，烫得直抽气，总算想起正事来了。
“陛下派我来接你俩入宫觐见。好不容易偷会儿懒，你们慢点梳妆。”
说完他心虚了一瞬，补充道：“也别太慢，太晚了我要被统领骂。”
姜燃心猛地一跳，觉得有些奇怪。
“陛下？这时候召见我们吗？”
姜川吸了吸鼻子，咂了口热汤，并未觉得有何不对。
“乐安公主也在宫中。你们不是关系挺好的？我听同僚说起，大概是计划办喜事，给陛下冲冲喜。”
如此说来倒是合理，但她心里存了个疑影，和陆昭阳各自回房更衣时，嘱咐她将匕首带上，自己也将软剑藏在腰间。
出门前，她再次嘱咐昭阳将匕首藏好。
陆昭阳见她说得认真，又仔细固定了一下。
知道是要进宫面圣，丫鬟们都手脚麻利，收拾停当不过用了两刻钟。
姜川也吃了个半饱，踏着夜色，接她们入宫。
马车徐行，刚进了偏门，就有一队宦官来接。
“请二位下车，随奴婢觐见。”为首的宦官发出尖利阴柔的声音，在宫道内回响，有些诡异。
撩起车帘，一阵阴风刮来，二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裹紧了披风。
姜川见是在御前的王公公亲自来接人，并未起疑心，交接完毕，就继续归队值守去了。
姜燃打量了一下引路之人，开口询问：“乐安公主已在宫中？我们倒来得晚了，真是惭愧。”
王公公阴恻恻地笑了，扑了面粉般的大白脸上，像是出现了几条裂隙。
“不晚。公主昨日就来了，正等着二位呢。”
陆昭阳被他笑得毛骨悚然，轻轻拉了拉姜燃的衣角。
而姜燃勾住她的小指，使了个眼色，暗示她事有蹊跷。
难怪乐安公主没有回应她们的邀约，原来是留在宫中了，一直未回府。
连皇后都见不到陛下一面，如妃突然就转了性子，还容许公主留在宫中？怎么想都不对劲。
陆昭阳也反应过来了，见越走越偏僻，宫灯都没几盏了，假装滑了一下，痛呼道：“哎呀，脚，我的脚扭了。”
她演得逼真，踉跄了几步，扶住一棵树，才没摔倒。
姜燃假意蹲下察看了一番，焦急地说：“伤得不轻，都肿了。请公公通融，找太医来看一看。”
王公公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随手指了个小太监，“你，去背她。”
小太监左右看了看，确认喊的是他，才拖着步子往树下走。
他天色还未黑就候在门口了，已在寒风中等了大半个时辰，早已浑身僵冷。此时还未用晚膳，腹中空空，背人又是个体力活，难免有些消极怠工。
“别拖拉了，娘娘都等急了。”
姜燃立刻直起身子，将陆昭阳护在身后，定定地看向王公公。
“娘娘？召见我们的不是陛下吗？”
王公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也懒得再找补。
不过是两个身娇体弱的贵女，都入了宫，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如今宫里管事的是娘娘，娘娘的意思，就是陛下的意思。”
“废话少说，请吧——”
他又指了两个小太监，阴冷如毒蛇般的目光紧盯着她们。
姜燃假意答应，却在他们逼近时，一个飞踹，放倒三人。
“跑！”
她断喝一声，与陆昭阳同时拔腿疾跑。
王公公没想到，她竟是装瘸，当即像个尖叫鸡似的，嚎叫起来。
“哎呦，追！快追啊！”
“两个姑娘家都抓不住，要是让人跑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她们怕有人围堵，不敢往灯火通明处跑，一直在小路间穿梭。
哪成想，还是对路太不熟悉，不知不觉被那群太监包围了。
姜燃发现无路可逃，压低声音嘱咐昭阳：“我拖住他们，你快去找姜川来帮忙。”
陆昭阳摇了摇头，“不，我不走。”
“听话，我不会有事的。”
“不。阿燃你别说了，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陆昭阳斩钉截铁地拒绝，袖中已经攥紧了匕首。
姜燃知道她的性子，便不再劝，两人背靠着背，一致对外。
来抓她们的人虽多，但脚步凌乱，能看出都不是武艺高强之辈，尚有一线生机。
之前被指使去背昭阳的那个太监，手握绳索冲在最前方。他深知要是没将人带去，如妃最先杀的就是他，现在全然是个亡命之徒。
姜燃探到腰间软剑，并未着急动手。
待他甩开绳子，距离她不过两尺时，她骤然出手，软剑弹出，剑刃银光一闪，见血封喉。
那太监还没来得哀嚎，喉间就被划开，鲜血喷涌，倒在血泊中，像濒死的鱼，扑腾了几下断了气。
正准备涌上来的那些人，都没料到姜燃带着兵器，还会武，顿时踌躇着不敢上前。
姜燃不敢看那具尸体，拼命压下想吐的冲动，一手执剑，一手护住陆昭阳。
“愣着干嘛？上啊！如妃娘娘的手段，不用咱家再说了吧？”
王公公气喘吁吁地赶到，大吼着让他们一起上。
提到如妃时，那些人脸上同时出现了恐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