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跟母亲被迫分开,父亲娶的老婆又不在乎他,可能有时他父亲都在刻意忽视他,就因为他是魔女的孩子。
诺瓦就这样平静地长大,直到安霓出现了。
她像一把锋利的刀刃,把眼前虚假的景象全部都毫不留情地划开了,拼命往开口处挤压的真相往往血肉模糊。
明明是个“刽子手”,却还总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讨他同情。
她揭开了诺瓦母亲存在的真相,让他重回了母亲身边,却也因为这样,他的父亲情绪激动杀了母亲,而安霓为了报仇又杀了他父亲。
凭一己之力,断了他全家的生路。
愧疚感像是在安霓心里生了个根一样,折磨着她,以为不见诺瓦就不用感受这份愧疚,但终究还是躲不掉。
她没有甩掉诺瓦的手,而是紧紧握住了。
“对不起。”安霓垂下眼。
诺瓦看了她一会,问道:“为什么道歉?”
“我刚刚在想,如果我没有出现,你的生活应该很平稳,也不会有那么多大起大落,还有……珍珠,如果我没出现,她也不会……”
诺瓦放下了她的手,对她露出以往的温和笑容:“我送你回旅店。”
安霓点了点头。
雨水像时而断掉的珠子一样从伞的四面八方落下,诺瓦撑着伞,目视前方,一句话都没说,安霓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了嘴。
他们在雨中走了许久才走到安霓住的旅店,诺瓦很贴心地把她送到了大门口。
“你赶紧回去吧,雨下的太大了。”
“安霓。”诺瓦突然叫住她。
“嗯?”
“我很开心能跟我母亲见面,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你不需要愧疚,”诺瓦看着她的眼睛,“有一次我跟我母亲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你,她非常开心。”
安霓怔住了。
“她说,你拼命挣扎的模样让当时的她感觉到新奇,不管是你过度使用魔法三番五次晕倒,还是被我父亲揍了以后回来朝她冷嘲热讽地撒气,她都觉得很有意思,也一直相信你会回来救她。”
“她还说,你身上的力量带给了她希望,也希望你不管在哪里都是如此。”
安霓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不一会儿,一股热流划过了脸颊,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湿润,心里开始出现一阵钝痛。
上一次出现这种钝痛还是在伽洛给她娃娃的时候。
安霓的鼻头红了起来也酸了起来,流出来的眼泪越来越多,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哇哇大哭起来。
诺瓦站在她面前带着笑意,还用潮湿的绢布替她擦了擦眼泪。
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虽然上一次哭已经让安霓觉得丢了大脸。
“后天我来接你。”诺瓦说道。
“后天?”安霓揉着红肿的眼睛看他。
“嗯,”诺瓦点头,“我想邀请你一起过金叶节。”
……
第67章 圣爱德里篇8
夜幕降临之际,雨就停了。
地上湿漉漉的混杂着泥土,半夜三更街上已经没有路人,连巡逻的士兵和星迁会的骑士们都已经完成任务回去了。
安霓站在街口,披着长长的黑色斗篷,带着兜帽,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子瞬间充斥着湿润的气息。她身后的墙上靠着从旅店杂物间顺走的铁锹和撬棍。
她等了十几分钟后,奥利维尔才匆匆赶来。
安霓瞥了他一眼,笑道:“奥利维尔大人还真是贵人事忙。”
他换上了一身黑衣便衣,看到了安霓身后的工具,顿时脸色不太好:“一定要这么做吗?”
安霓捞起铁锹和撬棍隔空扔给了奥利维尔:“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斯卡林·兰伯特急着要求把丈夫下葬?”
“如果是从情感角度出发,想让丈夫早点下葬入土为安。”
“那如果是从其他方面想呢?”
“那就是为了跳过验尸,不想被治安官的人发现什么尸体上线索。”
“聪明,”安霓笑了,“白雪的邻居,那个年轻的菲德先生,是斯卡林专门找来监视白雪和自己丈夫克劳斯偷情的眼线,克劳斯来过几次,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斯卡林一清二楚。”
“那也不能证明凶手是兰伯特夫人。”奥利维尔接话道。
安霓跟着奥利维尔上了提前备好的黑色马车,车夫是奥利维尔专门找的心腹,马车窗帘是黑色绸缎,连马都是黑色的,就一盏昏暗的小油灯挂在马车前跟着晃悠。
“是不能证明,”安霓继续说道,“但是你不想知道克劳斯真正的死因吗?”
马车在夜幕里缓缓驶入城郊的公墓,雨后泥泞的道路上,车轮碾过落叶发出闷闷的响声。
奥利维尔一路上面色都很凝重,双手握拳,内心充满犹豫,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安霓,她倒是一如往常。
“如果我们猜错了,那就是亵渎死者。”
“如果我猜对了,”安霓看向他,“那就是为死者和被冤枉的人伸张正义。”
马车停在了公墓后门。空旷的墓地被朦胧的雾气笼罩,几棵老树扭曲地站在雾色中,增添了几分阴森。
安霓刚下马车就缩起了脖子:“啧,这里温度好低。”
奥利维尔从马车下方的暗格里抽出铁锹和撬棍,又拿着车门旁边的油灯,跟安霓走进墓园。
“4021号,”奥利维尔指着一座墓碑,“我问了克劳斯墓地的编号,数过来应该就是这里。”
他蹲下身举着油灯,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最上面刻着的大字——【克劳斯·兰伯特】
“没错,就是这里。”
“好 ,”安霓满意地冲他竖起大拇指,“你办事很有效率!”
两人默默拿起工具,开始了他们的工作。奥利维尔挖开覆盖的厚土层后,安霓用撬棍撬开了棺材盖。
一阵腐臭味扑面而来。两人赶忙捂住了鼻子。
安霓从袋子里掏出事先准备的两副大手套,一副给了奥利维尔,一副自己带上了。
“把他翻过来。”
奥利维尔眉头皱得都能碾死一只苍蝇了,他犹豫了一下,看向安霓。
“翻啊,”安霓压低声音看着他,“难道还要我来翻吗?”
奥利维尔没说话,瞪了她一眼,还是照做了。
克劳斯的尸体已经呈现出尸僵的状态了,皮肤暗绿色,轻微肿胀。
她提着灯俯下身,忍着臭味拨开了克劳斯后脑沾满血迹的头发。
后脑有明显的挫裂伤,边缘开始腐败肿胀,重点是,这一块的颅骨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安霓立马叫奥利维尔过来:“你看,你觉得一个花瓶能把人打成这样吗?”
奥利维尔也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花瓶是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这明显是用钝器下死手打的。”
“但白雪的住处只找到了破碎的花瓶,并且上面有血迹,”安霓说道。
“会不会是被带到铂尔湖淹死的?”
安霓思索了一会儿,答道:“应该不会吧,白雪的住处离铂尔湖还挺远的,邻居菲德听见争吵声的时间,和旅店老板接待白雪的时间间隔,一来一回时间也不够啊。”
安霓重新扒开尸体头发:“而且整个头就这一处伤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花瓶造成的伤已经被钝器造成的伤覆盖了呢,不然尸体捞起来的时候,治安官就应该能发现。”
奥利维尔突然脸色煞白,他看向安霓:“连我们都知道花瓶砸不出这种头骨凹陷的伤,那米特林……身为治安官,办案无数,他会不知道吗……”
“要么他是真没看到,要么……”安霓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国家怎么到处都有这种事……”
安霓和奥利维尔重新借着光,把克劳斯的身体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除了后脑的伤,其他地方连虫子咬的包都没有。
安霓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指,葬礼前,家属会给死者换衣服,擦身体,但指甲缝里还是有些凝固的血迹,但是没有任何挣扎带来的泥沙。
奥利维尔也注意到了这点,他抬头跟安霓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下,两人开始排除克劳斯是被淹死的可能性。
奥利维尔突然起身开始按压克劳斯的胸部:“你去仔细看看他的鼻腔里有没有泡沫渗出。”
安霓点了点头。
他双手交叉,使劲按着尸体胸部,安霓趴着瞧了个仔细,没一会儿就抬头看他:“没有任何东西出来。”
奥利维尔拍了一下身上蘸着坟土,直接给出了结论:“不是溺水死的,就是死后抛尸。”
安霓重新戴上兜帽,举着灯,忽明忽灭的光线映着她下半张脸,笑道:“好厉害啊,奥利维尔大人。”
他们重新把克劳斯的尸体摆正,又合力盖上了棺盖,然后拿起铁锹把土重新填好。
“想不到你这个魔女胆子还挺大,连挖坟都敢干。”
安霓摘下手套,笑了笑:“我也很怕啊,要不是边上有个靠谱的人,我才不敢一个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