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那样。
第二天一早，山里起了雾，加米思已经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了，加斯贝德也在屋外帮十岁刚出头的赛丽亚搭理衣裙上的缎带。
他突然朝迷雾弥漫的山里望去。
他感觉到那里的一颗大树后面，有一道视线正看着他。
赛丽亚好奇地戳了戳加斯贝德的胳膊：“哥，你怎么了？”
加斯贝德盯着那棵树，心提到了嗓子眼。
会不会是她？
就在他刚要起身走过去时，赛丽亚拉住了他的胳膊：“哥，你怎么了？”
他回头看向她，摸了摸她的头发，重新坐了下来：“没什么。”
那么久了，她都没想着来找他。
她不可能再出现了。
她已经不要他了。
而在迷雾里藏身的安霓，神色复杂地看着加斯贝德现在的生活。
她是来告别的。
星迁会对她穷追不舍，她准备离开这个国家去其他地方逃命，但走前还是想再来看看自己一手带大的黑狼。
他现在有稳定的生活，不用再东躲西藏，身边也有人陪着，也不会再痛苦地变身，他的一切都将走向平稳的正轨，明明一切都这么好，可安霓心里就是开心不起来，尤其是看着他在帮那女孩整理缎带时，心里压着的石头就快逼出她的眼泪。
是啊，可能是自己爱哭。
“再见了，加斯贝德。”
安霓喃喃道：“这十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一定会记住你一辈子。”之后她又要一个人走下去了。
她突然想起吉卡夫人在水晶球里的预言：你跟你的爱人，终究会走上各自的自由之路。
她手里握着木雕，在远处看着他的脸，再次开口。
“再见了，加斯贝德，祝你永远安稳自由。”
……
第98章 巴达尔城篇1
巴达尔城在没有风沙的夜晚，夜空总是清澈的。
安霓睁开眼睛，看着月亮旁边若隐若现的云，迟迟没坐起身。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雷劈了，更没想到的是，把她脑子里忘掉的过往给劈了出来。
她朝天空伸出苍白无力的手，心里像被掏了个深不见底的洞一样，洞口的边缘隐隐发痛。
她正躺在楼顶，突然闻到一股越来越浓烈的酒气。
“你醒了？”一个老者的声音响起。
安霓侧过头看他，发现是之前在酒馆被扫地出门的白色长胡子老头，他正像往常一样举着酒瓶，神情恍惚，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他在安霓身侧坐下，把酒瓶递了过去：“来一口不？”
安霓摇摇头，喃喃自语：“我好像做了一件……不知道是对是错的事情。”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对和错啊，只要不留遗憾就够了。”
安霓躺在地上，目光打量他：“你救的我？”
老头乐了：“我可不白救你，你怎么着也得帮我再给我些酒钱。”
安霓也笑了起来：“我还真是幸运，走到哪都能遇见神秘的人。”
“主要还是看在你帮我还了债的份上，”老头仰头灌了自己一口酒，“你这种大手笔的傻子可不好找。”
“好过分啊。”安霓慢慢坐了起来，“老头，你有名字吗？”
“蒙特斯亚，年轻的时候是个学士。”
蒙特斯亚……安霓皱眉，好耳熟的名字，在哪里听过。
在哪里呢……
安霓没再纠结，打趣道：“年轻的时候是个学士，老的时候居然连酒钱都付不起。”
“小丫头你说话也很过分啊。”
“我叫安霓。”
“嗯，很有能力的丫头，还杀了人。”
安霓冷哼一声，看向他的眼睛：“你要去报官吗？”
蒙特斯亚愣住了，摸了一把自己白色的长胡子：“为什么要去报官？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安霓顿时心领神会，准备起身离开：“走吧，带你去酒馆存酒钱。”
蒙特斯亚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心情极好地跟安霓去了酒馆。
刚进去她就拿出一大把铜币砸在前台，大声道：“以后这老头在这里喝酒的酒钱就从这里面扣！”
蒙特斯亚像个雄赳赳的公鸡，挺胸抬头地站在她旁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不准再把我赶出去，我现在可有的是钱！”
安霓被他逗笑了，也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指向蒙特斯亚：“听到没有，他现在可有的是钱！”
前台的酒保收了钱，看他们的眼神也带着奇怪和质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酒鬼，一个魔女，也不知道在得意什么，他重新数了数手里的铜币，甚至还用嘴咬了一下，生怕被忽悠。
离开酒馆后，蒙特斯亚心情大好，三两口就把酒瓶里的酒喝光了，晃了晃空酒瓶，把它砸到了角落里。
安霓走在一旁，正准备跟他道别，就被蒙特斯亚拉住了：“你很有意思，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安霓竖起耳朵：“什么秘密？”
“这附近有一个叫密尔村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叫密尔湖的湖泊，你晚上可以去看看，指不定有意外收获！”
安霓看向他，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你不会骗我吧。”
“臭丫头，我骗你干什么？”
安霓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她回到旅馆，加斯贝德还没回来。她正往房间走，加斯贝德房间的大门突然打开了，赛丽亚一脸不悦地看着她。
安霓朝她笑了一下，准备开门进房间。
赛丽亚走过去拍住了她即将要打开的门，盯着她的眼睛，厉声喝道：“我想和你谈谈。”
安霓也盯着她的眼睛：“谈什么？”
屋里，她和安霓相对而坐，安霓倒是一脸轻松，身体靠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着赛丽亚的一脸严肃。
“你不能跟我哥在一起，你这样会毁了他的！”
安霓点点头：“我知道。”
赛丽亚目瞪口呆：“你知道你还一直缠着他不放？！”
“放心吧，我不会耽误他的。”安霓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了起来。
“你说不会耽误就不会耽误吗？”赛丽亚也站了起来，朝安霓投来不屑的目光，“我哥爬到现在的位置不容易，你以为你们魔女为什么还能在大街上无所顾忌的活动，都是因为我哥一直在为魔女洗清罪名，打击魔女贩卖。”
安霓怔住了。
仔细回想一下，的确是这样，曾经她上街要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但现在，魔女虽然少，却可以出入各种场所，可以不用戴着兜帽生活，大部分年轻人对魔女基本没什么明显恶意，只是一些年纪大的人会露出嫌弃的目光。
加斯贝德没有食言，哪怕决裂，哪怕被抛弃，他也会遵守承诺，为她的自由做出一份努力。
她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原来他曾经的梦想都是基于她，因为她才存在。
安霓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茶杯，又看向窗外，眼里一片黑白灰的景象。
诅咒还在，自己还是要死。
“是嘛，那加斯贝德可真好。”安霓敷衍地应和了几声，“还有要说的吗？”
“你……”赛丽亚不满又惊讶，“你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的，我会考虑的。”
如果换做平时，以安霓的德行肯定要戏弄她一番，可能是被雷劈了，可能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突然没了心气。
面前的女孩气盛年轻，虽然不知道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但安霓心里对她又是嫉妒又是感谢，嫉妒她跟加斯贝德相处了8年，又感谢她以家人的身份陪了他8年。
安霓看得出来，赛丽亚是真的有在为加斯贝德的未来考虑，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去反驳。因为她自己也明白，未来的星迁会会长跟魔女结婚会是什么下场。
你跟你的爱人，终究会走上各自的自由之路。
原来吉卡夫人真的都预言到了，真是个厉害的神秘人。
安霓看着赛丽亚逐渐被气红的脸，笑了起来，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别生气啊，我明白你的意思。”
赛丽亚拍掉了她的手：“你别碰我，我真的很讨厌你，我哥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会放弃贝加小姐要娶你。”
“嗯，我也很讨厌你。”安霓也顺着她的话说，但脸上全是笑容。
房门突然开了，加斯贝德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见到屋内两个对峙的女人，一个面红耳赤，一个神情自若，大步走过去挡在了安霓面前，对着赛丽亚轻声呵斥道：“赛丽亚，你在做什么？”
赛丽亚瞪了一眼安霓，面对加斯贝德的质问心生不满：“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嗯，已经喜欢上了，没办法。”
“行，我也不想管你了，”赛丽亚转身要离开，“到时候贝加小姐怪罪，我可不帮你说好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