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舜不禁轻笑出声,这让身后的仆妇不寒而栗。
……
芙姝好久没睡这么沉了,窗边的风拂动纱幔,似乎有一只手指贪恋勾缠住她鬓间的发丝,在面颊上小心地蹭着,泛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鸦睫轻颤,她并未苏醒,那双手的力道重了些,青年不禁放轻呼吸,又靠近了些。
就在那一刹那,寒光闪烁,一把短匕便抵在了他的喉头。那把短匕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肉眼可见泛着凛冽深重的煞气,令人脊背发凉。
似乎再近一寸,他就该咽气了。
对于自己极富戒备的表妹,芙舜并未生气,只是微偏过头道:“表妹怎么安寝时还随身携带着这等尖锐的器物?小心莫要伤到自己。”
芙姝才懒得同他装,那双带着怒意的眸子盯住他:“为了提防你这种恶心的人。”
芙舜微微退远了一步,特制的轮椅辗转在地板上,齿轮发出轻微声响,他笑不入心:“我这都是为了表妹好。”
芙姝回道:“巧了,我也是为了我好。”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不需要别人教她怎么做。
她冷冷地凝视面前的青年,心中顿时又来了气,昨日接风宴,没有接,那便只剩下风,他在光明正大地嘲讽她是个疯女人。
“咆哮尊长,说辛道苦,呼唤不来,饥寒不顾。如此之人,号为恶妇。天地不容,雷霆震怒。责罚加身,悔之无路。”
命妇口中仍旧滔滔不绝,一言一行充满了芙舜对她的嘲讽。
她心下不快,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裳被人换过,通身的白,厚重不透风,那裙摆极小,瞧上去根本走不动路。
“我衣裳呢?”
“帝姬,郎主已命奴婢拿下去洗了。”一位侍女款款走上前来,对着芙姝恭敬道。
一阵沉默过后,芙姝再开口,嗓音里便泛着森森冷意:“表哥,你擅自动我的东西?”
芙舜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侍女开口道:“郎主也是为了帝姬好,那裙摆布满了灰尘,过于脏污,有损帝姬形象。”
芙姝攥着被子,咬牙忍住心下怒意,她没有穿他为她准备好的那身衣裳,只穿着中衣便走了出去,看也没看一眼身后的青年。
门口几位仆妇顿时面面相觑。
这位帝姬太特立独行 ,而过于特立独行在凤鸣郡是什么下场,她们都知道。
芙姝马上就要吃些苦头了。
……
芙姝下了楼,才发现白术她们已经装备整肃,坐在楼下喝茶聊天。
见她只穿着一身中衣就走下来了,弟子们也有些诧异。
“师妹,你为何只穿着一身中衣就下来了?”白术穿着柔软的绸缎做成的衣裳,眉眼的笑意明媚极了。
芙姝来到她身旁坐下,心情不上不下,无比郁结。
见她没开口解释,白术又继续开口说:“师妹,我同你说,人间的衣裙又漂亮又柔软!我上山前根本没有机会穿这种裙子的!”
芙姝看她一眼,忽然觉得有点奇怪,环视周遭,发现队里的男修都不见了,只剩下女修,她问白术,白术便解释道:“他们不跟我们在一起吃饭,师妹,我特意为你留了好些点心,你也吃些,很好吃!”
“我不喜欢吃甜——”
白术笑眯眯地舀了勺表面撒着一层槐花的糖粥,趁着她说话的间隙喂到了她唇边。粘稠熨烫的红豆粥顺着槐花碎涌入口腔,是很细腻的香甜,倒是不令人讨厌。
“好吃吧?”
“师姐,唔,我觉得这里有点奇怪……”说话间,芙姝又被投喂了一勺。
“师妹,你莫如此警惕,既然已经来了,便好好歇息一阵,我昨夜已联络好其他队伍的弟子,他们过会儿便来与我们汇合,那个穿青衣的郎君可是你表哥?不愧是你娘家人,好温柔妥帖!”
另外的女修也说:“是啊芙姝,他还为我们都准备了衣裳呢。”
“停!”芙姝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看着白术与女修们的面容,一阵强烈的怪异感直冲心口。她蹙眉,望着她们的裙摆道,“裙摆这么小,行动会受到限制。”
一个太华宗的女剑修便托着下颌,悠道:“我一开始也觉得有些小,只是为了入乡随俗嘛~”
什么俗,她先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可并无此俗,芙姝张张口,终究没有说出来。
此时,芙舜坐着轮椅,从楼上被人抬下来,唇边的笑意如沐春风,头上的青玉冠十分晃眼。
“既然姝妹不想见我这个表哥,那先在此处好好休息吧,表妹光临大驾,表哥定不会令你失望的。”
芙姝脊背瞬间窜上一阵恶寒:“谁允许你喊我姝妹?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芙姝冲上去想揪住他的衣领,却被他身旁的侍女拦住。她们极其为难地看着芙姝,芙姝不想对凡人动手,只能愤愤地目送他远去。
她一连在这酒楼中歇了好几日,每日都有人送上好的衣裙与胭脂首饰、各式各样的精致的吃食。她几乎足不出户,日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被如此伺候着,人的精神难免松懈。
她没有再见过弥空与荀卿,仙螺上传讯也毫无反应。
起初,芙姝非常警惕,每晚都是靠啃医书或者打坐度日,白日就陪白术赏花,读诗,下午吃些茶点,再听队里的音修拂两下古琴,似乎安逸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