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爹不说话,她取下娘给她做的兔围脖,把身子冷到发抖的狼崽裹进去,抱着那一小团道:“爹,它是天生就坏嘛?虎妞不懂,虎妞只晓得它要被冻死了。它现在咬不动人,我不怕它,等他长大了,它想咬人,那会儿我也长大了,它敢做坏事我就杀了它,像爹杀大虫一样。”
卫大虎看着她正经的小脸,没忍住乐了:“你还想养大它啊?”
“狼群若寻来,我就还给它们,不养它。”晓得爹松口了,虎妞笑眯眯凑上去,举起手头的狼崽,“灰扑扑的,爹你看它像不像小虎!”
“哪儿像?都不是一个色。”卫大虎瞅了眼那狼崽,幼狼长得像狗,不晓得的人还真分不清。但别说,它毛色挺纯,灰得很像他曾经卖过的那头战败狼王,冻了两日不吃不喝都没死,还运气好到遇见他闺女,咋看都是命不该绝的命数。
今儿若是他一个人遇见,最大的善心就是提前给它挖个坑,养是不可能养的,这玩意儿一看就不是啥杂毛狼的后代,养了容易招事儿,他讨厌麻烦,不乐意沾手。
但闺女要救,他也不能拦着乖宝,多好的姑娘啊,相较于有可能存在的危险,他更想保护虎妞的善良。就像她说的,狼群或母狼若寻来,便把狼崽还给它们就是,可眼下若是不伸手,等待它的就是一个被冻死的下场。
只是父女俩都没想到,这狼崽一养就是好几年,养到它长大,从“狗”变成了狼,从跟着小虎“汪汪”叫,到月圆之夜仰头长啸,把家里一群把它当狗养的妇孺吓得两股颤颤,颤着声儿直说狼来了那日……狼群和母狼都没找来。
卫大虎由此想到,当年群狼下山怕是没讨着好,全军覆没都不一定。
狼崽,哦不,现在已经是大狼了,家里妇孺稀罕它,抱回来后一直照顾得好,啥好吃的都偷摸往它嘴里塞,把它喂养得那叫一个体格强壮威风八面,和普通狼完全就是两个品种,长得愈发像他当年捡到的战败狼王。
他有时都忍不住寻思,它俩不会是啥爷孙关系吧?
当初带走那头狼王的尸体,路上被一头带着幼崽的母狼拦住,算算时间,那头幼崽早已长大,成年后找了头母狼生下它,中途出啥意外丢了……或是它也走上了他老子的老路被狼王杀死,它的后代被丢出族群也未尝没有可能。
具体原因谁也不知晓。
就说这玩意儿,心眼子贼多,被家里人发现是狼后,撒娇卖乖死活不走,扮狗汪汪叫,虽然最后还是被“赶出”家门,但它转头就在隔壁山头自立门户。而且从他勾搭母狼到生狼崽子,那可真是一日往家里跑四五趟,回回都把崽叼来,哄得一家子老小又惧又欢喜。
卫大虎回回都骂它是个奸诈东西:“它就是软饭吃习惯了,不想自己养崽子,丢到家里让咱们给它带崽。”
上了年纪后愈发心软的卫老头闻言骂道:“灰崽如今都是狼王了,还稀罕你给它带崽?你是不晓得它眼下多威风,虎妞上回跟它回族地,百十头狼对它俯首称臣,狼王的崽多的是狼愿意带,你算个啥啊?!它就是想我们了,才把崽子叼回来给咱瞧瞧,它心里惦记我们呢。”说着都快眼泪汪汪了。
卫老头稀罕啊,当初儿子孙女把灰崽抱回来,家里人认不出来,他可一眼就瞧出这是头狼崽,他儿子还骗人呢,说是在山里捡到的狗崽子,就怕吓着他们。他那会儿也担心这头狼崽子养不熟,白眼狼白眼狼,你当这话是咋说出来的?为了防这小玩意儿伤人,可以说从灰崽被抱回来那日起,肉是他亲手喂的,狼崽是塞到他被窝里暖热乎的,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小命后,灰崽也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
这狼崽子也乖觉,愣是装了好些日子的狗,纸包不住火那日,面对被群狼堵在院子里围攻、被这东西吓破胆的妇孺们,也是他第一个提出把灰崽“赶出”家门。
他对灰崽的感情,半点不必小虎少半分,就和自己儿孙一样。虽然是四条腿的孙,还有些凶性,但它就是自家狼,它如今把崽带回来,和那些个外出打拼、到了年下带着婆娘孩子回家的娃有啥区别?
故而,听见儿子这般说,他忍不住生气道:“灰崽就是咱家的狼,它的崽也是咱家的崽,你没看连桃花都不怕它了?咱就乐意给它带崽,就养,老子乐意!”
卫大虎闻言却比他还生气,两条眉毛都要飞起来了:“好啊,敢情趁着我下山,虎妞跟着它去了族地!那么深的林子你们怎么放心的下?桃花不知晓,您还能不晓得里面有多危险?您低头瞧瞧自己的腿,怎么敢让虎妞跟着狼崽子去狼的族地!”
一个没注意说漏了嘴,卫老头一张老脸臊通红,这事儿是瞒着他的,当时灰崽来接虎妞,浑娃虎妞趁着全家人不注意,滋溜一下爬上灰崽的背,灰崽那浑狼拖着娃就跑,追都追不上。
当时卫大虎下山去县里卖皮子换盐和酒,就两日的工夫,他闺女只身一娃跟着条狼跑去危险丛丛的狼群族地。怪道当时他回来,全家对他关怀备至,态度殷切,连虎妞都粘了他足足两日,他还洋洋得意心想虎妞是想爹了,哪曾想她竟是心虚!
“这不是好好的么,有灰崽在,虎妞咋可能有事儿!”卫老头只心虚了一瞬,接着便是理直气壮,“好啊你,竟然小看虎妞,当我孙女比你差不成?你像她这般大时猎的兔子还没她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