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虎都气笑了,那是他不爱抓兔子!兔子肉少有啥可吃的?也就是他媳妇亲手做的爆炒兔肉够味儿,他好这口,这才惦记上这玩意儿,不然谁稀罕抓这东西。
不过这话他不敢说,担心被虎妞听见,虎妞从小跟着他四处瞎跑,认路本事一流,但拉弓射箭还差些火候,他不准她惦记野猪之流,顶天就让她猎个兔子抓个野鸡。家中之所以兔子越养越多,便是因她日日捉兔子喂狼,后来兔子抓得多,大舅母她们也养出了经验,干脆便在旁边建了个小房子专门养兔子。
要不灰崽咋会把儿女叼回家让他们养,一屋子兔子,搁哪头狼不惦记?
反正这事儿到最后就这么定了,卫大虎说啥都没用,全家都愿意喂兔子养狼崽。都说狼这玩意儿养不熟,他们家可能是例外,从养灰崽到养灰崽的儿女,一窝窝狼崽断奶便被叼到家里来,长大再被丢出去,年年岁岁迎来送往,家里人没少一个,隔壁山头的狼群倒是愈发壮大了。
为此,卫大虎还愁过,不是灾荒年,狼都活跃在更深的林子里,除了会有那么一两头狼跑到外头来,平日里基本是看不见它们的身影。但眼下却不同,灰崽是头“离不得人”的狼,当初被丢出家门,它就在外头嗷呜嗷呜哭了三四日,见这招没用,这才一步三回头跑进了深山。
结果它离家的日子比想像中还短暂,全家还怀揣着担忧思念和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的复杂心情,它丫的,居然带着媳妇回来了。
就和泥腿子进县城长了见识,出去一趟的灰崽明显变了许多,不会再夹着嗓子嗷呜嗷呜撒娇装哭,一双狼眼煞气十足,盯着人瞧时,胆子小的夜晚都要梦魇。
就是这么一头让人闻风丧胆的狼,见着他爹还是会忍不住凑上前挨挨蹭蹭,会驮着虎妞满山跑,会在夜晚站在他们家院子门口对月长啸,震慑林中看不见的危险。
而它安家的山头,说是隔壁,其实在小溪那里,下头就是他们辛辛苦苦垦出来栽种粮食的田地。灰崽带着媳妇回来后,家里再不用派人守夜,所以它生一窝狼崽子便往家里丢,甭管是真赖上家里的兔子屋,还是想和他们亲近,家里真没一个人不乐意。
自个养大的崽就是贴心,晓得给他们省事儿啊。
而卫大虎担心的狼下山,倒是一直没有发生过,他偶然间从虎妞的嘴里得知,狼群这会儿四分五裂,灰崽回族地咬死了现任狼王,可它又不乐意在族地待着,更不准别的狼跟着它。
前头趁他不在家,它把虎妞带去族群抖威风,炫耀自己的地位。上一任狼王被它咬死,眼下狼群里没有狼打得过它,按规矩,它就是新狼王,可它又不稀罕,更不乐意统领狼群,驮着虎妞去族地溜跶了一圈,享受一下群狼的膜拜,再拍拍屁股驮着虎妞头也不回离开。
这些都是虎妞私下偷偷和爹说的,深山里群狼无首,狼王是个甩手掌柜,啥都不管,眼下族地里全是些杂毛狼,看起来没有一头厉害的,三两成群凑堆过活,没有领头狼,日子没个盼头。
甩手掌柜这词还是和爹学的,虎妞从出生后就没下过山,没见过外人,她小时候和鱼儿一起耍,长大些会跑会跳了闲不住,便缠着爹去山里捉兔子捕野鸡,到后头捡到灰崽,又整日和灰崽一道玩耍。她会射箭,会下套子,抓鸡捉兔捕鱼,她啥都会,她还有个狼王弟弟,还小小年纪升辈分当了狼姑姑,可她没见过外人。
她五岁之前的愿望是和爹一道猎野猪,在她心里,只有猎到野猪的才叫猎户,像爹和满仓舅舅二牛叔叔他们一样,不但能猎野猪,还能猎鹿,大虫,他们才是猎户。而抓兔子是小孩子的玩耍戏目,铁牛哥和鸭蛋哥练了好些年的拉弓射箭,还比不上动手去扑野鸡。
他们就不是猎户。
虎妞想当猎户,她从会拿筷子吃饭开始就在玩儿弓箭,爹夸她准头好,爷说她比爹还强。她现在还比不上爹,爹能猎大虫,而她七八岁了才和他一道猎了头野猪,HIA只是在旁边掠阵打掩护,箭是射中了野猪脖子,但力气太小,与给它挠痒痒没啥区别。
体会过一次追逐野猪的乐趣,虎妞彻底爱上了拉弓射箭奔跑收获的喜悦。但偶尔的,看着爹下山一趟便能带回许多稀罕东西,家里吃的盐,受伤后抹在伤口上立马止血的药粉,还有许多她没吃过的点心,比黄奶奶做的麦芽糖还甜,还有几个弟妹出生后爹在山下给他们买的虎头帽虎头鞋,红果山楂串起来吃的糖葫芦,像花一样鲜艳的布匹……
还有好多好多她没见过的新鲜事物,这让虎妞对外头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好奇。
不过她还小,爹说深山危险,不让她偷摸跟着灰崽去狼群族地。她想下山去瞅瞅,爹也说山下危险,四处都在打仗,打了好些年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危险得很。
爷爷和娘,大舅爷和大舅奶他们也说山下危险,不让她下山。虎妞在大事儿上一向是个听话的孩子,她按捺下心中好奇,日日围着外祖母给她做的虎皮裙跑去隔壁山头找灰崽一家耍,夜夜祈祷山下那什么打仗赶紧结束,她真的好想下山瞧瞧呀。
许是小孩子的愿意比较容易实现,在她十二岁那年,她那下山小半月的爹和俩舅舅终于回来了,这次不但带回许多新鲜物什,还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狗王平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