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花眼圈忽地红了,她掩饰般垂下头,略带两分鼻音道:“我没得大嫂勤快,地里活我是干不了的,没有二嫂手脚麻利,能把家中拾掇得整齐,更没有表嫂有把子灶头手艺,做什么都好吃……你说我善良,看着你们猎回来的鹿肉我会想着如何做才好吃,你说我勤快,我也会偷懒不愿洗碗,你说我好看,村里比我标志的姑娘多的是,一家子和乐,这是爹娘长辈当的好,嫂子们性子和善不争抢,哥哥们和睦,与我有多大干系……”
满仓听她声儿便觉不对,咋,咋哭了?
三花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碗,豆大泪珠溢出眼眶,语带哽咽道:“你好得很,是我配不上你。我年纪比你大,本就不配。”
“不,不是……”满仓傻眼了,咋突然生气了。
“不是什么?”三花面颊通红,这回不是羞的,是恼的,“不乐意就不乐意,直说就是,扯那些话干啥,你家几间屋几亩地,难道我家就不是了?你有爷有娘有弟弟,我也有爹娘侄儿侄女,难道他们还是啥累赘不成?你若碍着两家的关系不好明着拒绝,担心伤了彼此情谊,拐着弯说这些话,那大可不必如此,犯不着!”
“三花姐……”
“你嫌我比你大,直说就是了。”说着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再也待不下去,三花举起手臂狠狠抹了把眼泪,端着碗便要走,被满仓一把拉住。
姑娘家脸皮都薄,满仓说啥自己配不上她,这话落在三花耳里和婉拒没啥区别。她心里难受得很,娘说起这事儿,她嘴闭得紧,愣是不点头,不是她不愿意,是她担心满仓不愿意,她若点了头,回头他不干,日子她再没脸和他处在一个屋檐下了。
可她没想到,他是真不乐意!
“放手!”不晓得他还抓着自己作甚,三花心里又气又恼。
好在满仓长了嘴,知晓她误会了,着急忙慌解释道:“我没有嫌弃你比我大,你千般好万般好,我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怕你嫌弃我。”
三花被他拽着胳膊,闻言不再挣扎。
“我会好好练习射箭,努力把猎户本事学会,可能我一辈子都比不上姐夫有本事,但我若有十文钱,定给你花九文。”满仓定定望向三花湿漉的眼眸,认真许诺,“我一辈子对你好。三花姐,你能不能嫁给我?”
三花噙着泪问他:“你不嫌我比你大?”
满仓摇头:“我从未嫌过。”
说罢,也问她:“你嫌我穷不?”
三花俏眼直瞪,学他说话:“我从未嫌过。”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满仓小心翼翼伸手,略显粗糙的指腹划过她娇嫩的小脸,轻轻把泪珠抹去。三花不闪不避,那双和小咪如出一辙的清澈眼眸定定望着他,眼中有欢喜,有雀跃。
原来他们是互相有意的。
这桩婚事便算定了。
在他们成亲前,满仓给林老头磕了头敬了茶,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了这个爷。
林老头是个啥品行,大家伙一起生活这么久都晓得,家里有个辈分高的长辈,这家就更像样了。而且这件事还是赵素芬率先提出来的,满仓和他这么些年的感情,走到今日也算尽善尽美,全了彼此的情谊。
磕了头,敬了茶,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关系了。
孙儿要娶媳妇,林老头这个爷当得也是够格,谁都不晓得他家底这般厚实,直接掏出了三十两银子给满仓,另还拿了一对儿金耳环,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满仓看重三花,这会儿虽在山里,买啥都不方便,但该给的聘礼,他一样都不愿落下。爷给的银子他没收,金耳环倒是厚颜收下了,只因爷说这对金耳环本就是留给小辈娶亲的,只是他命太硬,没留下个血脉。
满仓听罢,怎还敢拒?再拒便会伤了老人的心。
金耳环有意义他便收下了,银钱是死活都不愿拿的,只叫他留着当养老傍身银。这两年他跟着姐夫打猎,猎到的皮子全都留着,估摸能卖上个十几两银子,等姐夫下山去买盐酒,他便跟着一道,卖了皮子买上一坛子好酒,两包点心,若是银钱凑手,再买上两匹好布,再加上这对金耳环,聘礼也不算太磕碜。
他不愿委屈了三花姐,想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最大的体面。
他比不上姐夫,但也会好好学本事,他现在啥都没有,但只要有他一口饭吃,定会把三花姐养的白白胖胖,不叫她受一点苦。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行动过于迅速,眨个眼的工夫都开始准备聘礼了,原本还在一旁打助攻的陈三石顿时急了。连最小的妹子都要成亲了,他这个当哥的却还是一个人,这像话吗?
他和刘稻草只差戳破那层窗户纸,眼下别说陈三石开始着急,连二舅和二舅母都有些坐不住,立马是再也顾不上,连忙请大舅母当中间人去找黄婆子母女打听情况。
陈三石和刘稻草这俩人,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出他们有点那方面意思,虽然没啥过火的举动,但三石那缺心眼的东西,只要看见刘稻草做啥重活,立马便会冲过去抢下来帮着干,可会献慇勤。
他们两家关系微妙,黄婆子母女对他们家有大恩情,陈三石甭管上赶着帮干啥活儿都是应该的,理由正当得很,报恩。
只是事关婚姻大事,可不是一句报恩便能说过去的,黄婆子也不稀罕这样的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