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迅速纵马追上, 长剑如鬼魅,缠上了秦祉的身侧,双面刃长足三米,若是近战, 打斗不甚方便,秦祉刀柄一抬,避开剑身,二人再度交战。
羽林军将领见状,将楚芃强行按在马上,一路朝着丛林深处奔袭,身后是两军厮杀,身前是无数箭矢,在他身后,几名羽林军贴身互送,却被一箭射落马下,滚出数米。
颠簸的近乎恶心,楚芃咳了半天:“放、放开朕!”
“陛下!”将领五指用力,才没有让人从马上摔下去,他斩断飞来的箭矢,厉声道,“陛下!您不要再闹了,您以为晋赭王是为了什么才带兵攻入都邑城的?您又以为她如今为何会出现在我们逃亡的必经之路上!”
“她嘴上道貌岸然,说是要救你,可她身为皇室宗亲,如今尽得江南五州,您以为她凭什么会全力辅佐您继续稳稳坐在天子之位上?”
又是一箭。
他侧首避开,脸颊却被划出一道血痕,但将领无心去管,只一味纵马疾驰,咬牙继续道:“纵使如今陛下未能大权在握,那也是丞相为助陛下平这天下乱世而已,可若是晋赭王带走您......”
“她、姓、楚,她想要废帝夺权登上王位,名正言顺。”
“这个时候不同我们离开,还想着投奔晋赭王?陛下,别天真了,只要您转身,她一定会这么做的。”
不会的。
楚芃视线模糊不清,似乎是被不知从哪溅来的血迷了眼,他勉强擦掉,看向后方那道与许文棹交缠的飒爽身影。
她不会的......
他还记得幼时与她、与兄长见面时的场景,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穿着一身毛茸茸的披风,站在院子里踩雪,秦祉故意将雪抖到他衣襟里,冰冰凉凉,他直跳脚的要打人,兄长楚珩向着人,一味的阻拦,秦祉则在一旁放声大笑。
耳边是侍女无奈的劝阻,那个场景......像是做梦一般。
笑声自耳边响起,楚芃茫然扬起头,只见t策锋营的士兵摔落下马,将领大笑挥剑,斩落一人,鲜血喷涌,满面赤红血腥,可下一秒,笑声嘎然而止。
因为有一道身影速度更快!
自身侧凌然窜出,日光透过缝隙洒下,那人武器一转,发出耀眼银光,是战戟!银刃战戟!
将领心下一惊,这兵器名声赫赫,天下之中、八荒之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常胜将军柏萧鹤的大名。
只可惜,一切只在眨眼,羽林军将领尚未反应之时,战戟已破空将人挑飞,身上那股力道一松,原本便趴在马背上的楚芃一歪,险些跟着摔下去,但战戟一勾,愣是挑着衣带将人带到眼前。
“啊!”楚芃脑袋一下磕在战甲上,眼前阵阵发黑,他反应半天,直到身下颠簸停下,身后那人又将他扔到了另一人手中,他这才看清柏萧鹤的面容。
头盔下此人剑眉星目、卓尔不群,周身气势自疆场厮杀生长,凌然霸气、不怒自威,那股纵横意气哪怕在各种军营之中都实在少见,只见柏萧鹤战戟一立,手指微动,声音慵懒却森然:“策锋营,该出力了。”
一声骨笛浩然响彻丛林,头顶苍鹰盘旋,脚下大地震颤,局势瞬间逆转。
鲜血自手臂留下,将文官服饰侵染,平白多出一分狼狈颓靡之景,长剑被挑飞在地,许文棹微微偏头,随即缓缓叹了口气,平静的看向马背上的秦祉。
自他身后,羽林军尽数倒下,尸骸遍野,血流成河。
清风带着夏季黏腻的空气拂来,迎面的血腥气并不好闻,却冲淡了许文棹身上残留的一抹余香,他捂着手臂,脊背挺的很直,在满地倒下的羽林军中,昂然屹立。
楚芃被策锋营带着,跟随柏萧鹤一同站定在秦祉身后,在他旁边,羽林军将领被压着跪在地上。
柏萧鹤居高临下,率先出声:“降么?”
许文棹闻言只是轻笑一声,但并未出声,将领则怒视对方,继而将视线转向楚芃,忽然吃吃的笑起来:“陛下,你以为、你现在安全了吗?”
楚芃呼吸慢了半拍。
“陛下,她会的。”将领死死的盯着他的双眼,鲜血自唇边溢出,他吃力的喘着气,言语模糊不清,却拼命一字一句道,“你不懂权利、对这世间之人...的吸引,莫说、她,哪怕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兄弟尚可互相残杀,何况是、她......”
话音未落,头颅被直接斩断,柏萧鹤耸了耸肩,似乎有些疲倦,战马缓步踏在血水,声音不大,却在这万籁俱寂中显得格外明显,他又一次开口,低声笑问:“降么?”
许文棹垂眸望着那颗头颅,将领的那双眼睁的极大,却被鲜血染尽,看不清,可即便是不看这一眼,也知晓此人死不瞑目。
“不了。”
许文棹微微抬头,缓缓扫过四周景色,郁郁葱葱的丛林,如若不是战争,本该是片素雅清静之地,他缓缓闭上眼,而后定定看向秦祉,说:“我既选了徐氏效忠,许氏又多年来深受徐氏庇佑与器重,身为尚书令,自然不会再轻易站队他人,如若有此举,实在有违良心,天地不容。”
“今日既败,只因我太过轻敌,不曾料到中尔等之计,天子如今失于我手,若非以命相抵,便再无颜面对朝中百官。”许文棹缓缓作揖,道,“我今,誓死不降,劳烦动手。”
秦祉沉默的受了这一礼,偏头看向天子,楚芃察觉这道目光,还未出言,便听秦祉说:“陛下,臣救驾来迟。”
“......无碍。”
“虽然尚书令曾追随徐贼要挟架空皇权,可往日之事势必留人一探究竟,因而以臣之见,尚书令不可杀,陛下以为呢?”
楚芃思忖道:“晋赭王救驾有功,此事你做主便是。”
秦祉旋即下令:“带走。”
而后,号称“百万”大军的江南兵马,陆陆续续撤离都邑城,而在秦祉登上返回梌州晋赭的战船时,另一边,蜀州徐行大军终于赶至都邑。
只是天高路远,建康二年秋末,天子迁都晋赭,从此百官上下焕然一新,今昔菲比。
梌州晋赭在原有的城池大兴土木,建造宫殿府第,内外两城,足足数月之久,至此,终于尘埃落定。
地牢。
钟怀趺坐着,手中转着一截短鞭,另一端缠着手腕,他百无聊赖的看着对面冷清的男人:“说说吧,尚书令,甚至都没问你别的什么,一共两件事,你总得至少交代一件,我也好回去交差啊。”
许文棹偏过头,神色淡漠:“我说了,不知道。”
“那么,你知道些什么呢?”钟怀单手拄着下颚,“往远的说,潭州难民被梌州接受,那个藏匿在晋赭意图行刺殿下之人是谁?”
这是,凌云之死。
“往近的说,一年前,还是潭州,周和手下名将跟踪赵洵,又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凭空消失!”
这是,秦賾之死。
许文棹叹了口气,终于正视对方,他一字一顿说:“徐行手下文官武将颇多,此人疑心并不少,我与他如何交好,终归都是异性,他不可能事事与我商议,潭州难民行刺一事我并不知晓,至于赵洵......”
“此人狼子野心,你们殿下比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派人用他来挑拨,引我担忧。”
“还有。”
许文棹忽而一笑,笑容潋滟:“纵使我知晓,又如何要告知与你?”
钟怀微微眯起眸,面色不善,被这样言语挑衅,简直少见极了。
……
晋赭王府,秦祉自从都邑回来,便日夜操劳,往返行宫王府之间,连日都不曾合眼,终于在柏萧鹤忍无可忍时,将人强行按回了府。
“怎么?”秦祉莫名被系了外袍,一身中衣,被褥胡乱堆堆,将人埋进了木榻中,只留下一双眼。
“怎么?”柏萧鹤挑眉,唇齿细细咬着这二字,将人桎梏在身下,“我怕要是不管,再过几日,会不会替某些人收尸。”
秦祉弯眸笑了笑,抬手点着他:“快了,眼下正是紧要之时,你别闹我。”
柏萧鹤闻言嗤笑一声,俯身附耳轻咬,带着丝丝养意,秦祉下意识躲了一下。
“躲什么?”柏萧鹤嗤了一声,再度俯身,夺走了秦祉的呼吸,贴着唇轻声道,“这才叫闹你。”
秦祉微微启唇,更像是回应,顷刻间屋内升温,蒸腾缭绕,两道身影交织,于屏风投下淡淡的阴影,却在下一刻,忽而撞门。
“殿下!”
“许文棹……许文棹自尽了!”
第169章
摄政王 “摄政王楚霁彻底掌管朝堂,受……
“无碍。”张舒自屏风后走出, 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先行离去,屋内木榻上,许文棹额头缠着一圈绢布, 脸色苍白的平躺,无声无息似乎陷入沉睡。
钟怀双手环抱,冷眼旁观,见状只是冷哼:“怎么没撞死他呢。”
“地牢之中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