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秦祉感慨,“不值钱啊。”
“我替你加点?”柏萧鹤语气凉薄。
“不必了。”秦祉笑着偏头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打得过吧?”
“你这个时候才问,是不是有些晚了?”柏萧鹤长戟弧形一转,顷刻间化解无数杀气。
“这杀气,果然如今这世道钱才是大本大宗啊。”秦祉退到亭下,说:“这人我看着,你去帮忙。”
崔颉妙不假思索,拔剑便冲了出去。
眼前十几人从院尾打到院中,可架势却与刚刚那群人截然不同,颇有几分赏心悦目,秦祉撩袍坐下,往茶杯中倒入半杯茶水,动作一顿,失笑道:“我忘了,这么久过去,早都凉透了。”
徐夫人偷偷打量着这人,鼓起勇气开口:“你、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从旁观的视角看,秦祉这才发现柏萧鹤这人的战力果真卓尔不群,长戟一转跟溜猫一样,身形如风,悠然自若地辗转侍卫之间,四面八方的剑刺来,长戟贴地一顶,人腾空而起,翻身踩在剑身,顺势横扫,鲜血破喉而出,于脚下绽开。
秦祉微微愣神,喃喃道:“冠绝一时。”
“公、公子?”
秦祉收回视线:“什么?”
“您刚刚说,那位公子是五大营的柏将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
徐夫人咬着唇犹豫半响,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秦祉连连磕头:“求您救救我!”
秦祉抬手去扶,说:“起来说话。”
徐夫人摇头:“刚刚那女官来问,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因为我怕你们斗不过那徐生,这人在兰干有靠山,正是您刚刚猜的那位,更何况他本人又是殷州徐氏的旁支,当地百姓无人敢抗衡他...”
“我、我本是附近渔民的女儿,只因一年前陪父亲去渌水河,正巧撞见了春日祓禊的徐生,便、便被他强行抢了去...”
“徐生在当地犯下的罪行无人不知,可我们都只是无权无势的人,哪里能反抗,父亲甚至为了我险些被他打死在街头,我只求公子,求求您救救我们,将此人依法处置,救救因他而身陷囹圄的百姓吧!”
“你这个贱人,竟敢当面就告我的状?”徐生开口骂道,拔剑就冲着徐夫人走来,吓得她一个劲往秦祉腿边躲,“救救我、求您...”
秦祉连表情都没变,只是伸手轻轻拍在她肩头,算作安抚,她说:“本王在中原待久了,听惯他们说兰干不参与党羽之争,自有一片清雅之地,如今看来当真是谣传。”
本、王?
徐生身形前所未有的僵硬,他已然想不过来,这个自称本王的少年会是谁?
哪里跑来的亲王?
除了年幼的兰干王之外,离此地最近的亲王是谁?
不、不,他在说谎。
徐生指尖狠狠抵住手心,握紧剑柄:“你……”
倏而,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徐生最后的言语,大批身着银甲的兵马闯入县廷,将这里彻底包围起来。
满院侍卫倒地,苟延残喘,县廷上下百人,唯有长吏徐生尚能站立。
兵马后方,一人身着戎装,铠甲战袍下身姿矫健,五官英气刚毅,目光坚定傲然。
手扯缰绳,利落翻身下马,行军礼道:“末将见过晋赭王。”
面容平静,声音清冽,此人就是五大营中,唯一一位女将军,属国都尉李竹启。
第18章
卖身契 “这名声传出去,晋赭王可就要……
“见过晋赭王。”
李竹启后方所有骑兵马上行礼,五个字重重砸向徐生,徐生仿佛被定住,人如冰封,几度张口都发不出声音来。
晋赭王...
他无措的目光从秦祉身上又看到柏萧鹤,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怎么会是晋赭王?
梌州与兰干相差甚远,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会和兰干五大营的人搅和在一起?
徐生找回声音,强行逼自己镇定,他缓缓开口,嗓子干到发涩:“兰干、和晋赭王合作了?”
只可惜秦祉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理都不理,反而转身问:“兰干的簿曹从事是谁?
“回殿下,是张珏。”
秦祉勾起了点回忆:“这名字,总觉得有些耳熟,张珏...张公璨?”
“正是。”骑兵回答。
“周氏的门生。”秦祉笑了,“当年都邑他一直住在周令府中,后来周令祭祀日刺杀先皇未遂,全族下狱,那日后就再没见过这张珏,不成想如今人居然在兰干做成了簿曹从事。”
“你觉得这事和周令的关系有多大?”
柏萧鹤正垂眸擦拭着长戟上的血迹,闻言说:“只要张珏是他周氏的门生,那周令就脱不开关系。”
这便是已然决定,要借由宣战出兵了。
事已至此,无论他张珏是真被周令派来卧底也好,或是单纯见有利可图,这目的都变得无足轻重。
他不过是成了兰干讨伐周令,出兵中原的一个引子。
兰干说他背后有周氏指使,那他便必被坐实。
秦祉但笑不语。
柏萧鹤将沾血的手帕丢掉地上,这才起身问:“你怎么在这?”
“兰干相猜到你回来的路上定不安生,便派我带队来接。”李竹启说,“果不其然,路途碰见浮生,他指了路,说你单枪匹马带着晋赭王跑县廷这闹事来了。”
“他还说...”
柏萧鹤双眸一眯。
“说再不赶来,县廷能让这两个人整个掀翻。”
李竹启看着已经被掀翻的县廷,良久感慨:“看来我还是来得晚了。”
柏萧鹤、秦祉:“......”
“这正好,叫他们把东西搬一搬,从百姓那搜刮来的还回去,其余的都缴了带走。”
骑兵动作一顿,纷纷抬眼看向将军。
李竹启无奈道:“上战场杀敌的兵替你在这搜罗钱物,殿下可真是……”
柏萧鹤长戟一挑,从草丛中甩起一袋银钱,那钱袋子从空中划过,稳稳落在秦祉手中。
秦祉下意识收到袖中,咳了一声,正色道:“簿曹从事那还需要我们亲自走一趟,不止其下要解决徐生这一类官员,其上也要确保周令的势力彻底清缴。”
“至于你。”
秦祉傲然回首,似乎终于分了点注意力给他,浅笑着,可这笑容落到徐生眼中,便成了笑里藏刀,他“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晋赭王,殿下、殿下……”
“我是殷州徐氏的人,你们不能杀我,不然徐氏不会放过你们的......”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不过是杀你区区一个长吏,徐氏如何知晓?”秦祉居高临下地看他,“你跪的及时,只是不知百姓跪你的时候,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沦为阶下囚。”
“殿下......”
“只是你不该求我,求错了人。”秦祉轻声说,“毕竟这兰干,可不是本王说了算。”
骑兵在县廷里出外进的搜刮着,那场面一时之间非常热闹。
秦祉冲着柏萧鹤使了个眼色,转身跟着骑兵走过去,东看看、西瞧瞧,偶尔有将士说拿到了什么,她就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凑了上去,嘴里念叨着“都拿上,这还不拿你挺有钱啊”,不过几时,手里包裹便越来越大。
徐生见其无望,只能将视线抖着,落在了柏萧鹤衣摆,他深知此刻想要活命,唯一的机会便是这五大营之首的常胜将军。
可此人年少成名,战功累累,可行事作风嚣张跋扈,所到之处更像是恶犬过境,打的敌人溃不成军。
三年前与东边沧州的卲关之战,兰干五大营中唯有柏萧鹤坐镇,沧州正是看中这一点,竟组十万兵马出征,准备攻下兰干。
两方人数差别过大,不易久战,柏萧鹤索性率几百兵马奇袭卲关,一路杀穿沧州十万兵力,差点给人家主帅一锅端了,因此名声大噪,一时间兰干无人敢争。
这样的人,如今站在他徐生面前,他是连半句字音都不敢说,生怕对方心情不佳,长戟一刺直接把他捅个窟窿。
他只俯首低着头,支在地上的手都不自觉轻颤,耳边只有自己狂跳如雷的心跳声。
“你营中可缺人?”柏萧鹤眼神淡漠。
李竹启偏头打量了地上的府兵,说:“近来打仗,收了不过也就是扔到前线送死的,算是凑人头了。”
“那就收。”柏萧鹤颔首道。
“这人呢?”李竹启用剑身挑起徐生的下巴,看着这人惊惧的瞳孔,说,“杀了?”
“不...不......”
柏萧鹤展眉一笑,他蹲下身,瞧着徐生的眼说:“怎么会,我们可得仰仗着徐大人,毕竟兰干现在,t徐大人一手遮天不是?”
徐生只一味的疯狂摇头,刚想张嘴求饶,便被一块因打斗落在地上的赤色宝石抵住了。
柏萧鹤眸色愈发幽深,他冷冷地盯着徐生,两只手指夹着宝石塞进他嘴中,声音轻柔:“这块宝石我很喜欢,可若是叫殿下看见了,我定会忍痛割爱,赠予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