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赭王呢?”
“啊……”司昀两只手合拢往腹部比划着,然后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已受伤,在休息。
陈岁眉心越蹙越紧:“什么意思?你是哑巴吗?”
司昀摇摇头,又点点头。
“有毛病吧你?”陈岁冷声道,“你们两个人给我把他拿下,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能随意出入朔昭阁书房。”
到底谁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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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昀一个人对付陈岁,有点困难吧。”贾文勰骑在马上,从主街区穿行而过,“我怕是多耽搁一些时辰,朔昭阁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秦祉笑了笑,抬手指向城门:这个比较重要。
北城门,一行轻骑,左不过十余人,置于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城门守卫。
“你简直放肆,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也敢拦着,不要命了?”
秦祉见状挑眉看向柏萧鹤,一扬下巴:像不像我们在纵岳山初遇的场景?
不是初遇。
柏萧鹤心中悄声说。
“主公,你要做什么不如先和我们交个底,我也好安心。”贾文勰温和提议,虽然他总觉得,秦祉交代完可能这颗心就真的安不下去了,“顺便提醒一下,蜀州陈氏和之前那些人都不同,不太好招惹。”
“你行事可千万别像在沧州端寿那样,我有点吃不消。”
秦祉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双腿发力,马匹缓步走到守卫身后,黑影骤然遮蔽天日,守卫见状回头,连忙俯首:“参加殿下。”
她微微颔首,而后视线看向来人,骑兵正后方,陈徽长发微披,眉飞入鬓,凤眼幽静深邃,周身气质阴鸷,正无声地盯着秦祉。
“使君来的真是时候,若非殿下快马加鞭,兴许还得让你扑个空呢。”贾文勰开了口。
陈徽骑马上前,身子随着马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但目光却始终如影随形地落在秦祉脸上,他缓缓开口:“听长兄说,阮义是被你亲手杀的?”
秦祉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抬手表示客气。
中原十姓,是数百年来的著名家族,放眼天下都享有极高的声望,有言道“门榜盛于天下,鼎族冠于海内”【1】,蜀州域陵陈氏正是其一。
而当今陈氏家主,就是陈岁之父。
“所以这就是你又一次利用阿岁去达成你的目的?”陈徽微微咬着后槽牙,杀意已经从眼睛里弥漫而出了。
嗯?
秦祉脚尖碰了碰贾文勰,后者了然开口:“使君言重了,主公何来利用陈氏女公子一说,与我们有瓜葛的人分明是洛书教的真女。”
秦祉满意地附和点头。
陈徽低笑一声,或许是长相的原因,连带着笑容都有些阴柔:“混淆是非。”
秦祉双手一摊,佯装无辜,贾文勰斜眼看她一眼,继续说:“不然以使君的意思,莫不是那洛书真女竟是陈女公子不成?哎呀这可真是......啊!”
一只羽箭赫然从骑兵中射出,擦着贾文勰的胳膊飞过了,他惊道:“主公!这得算在下工伤了!”
秦祉抿了抿唇,目光沉静地看向射箭之人,又换了只脚,踢了踢另一侧的柏萧鹤。
柏萧鹤轻轻叹了口气,手腕一抬,波澜不惊道:“杀他?”
秦祉点点头。
“什么?”陈徽一惊,只可惜来不及了,不等看清,银刃战戟已经划破那人喉咙,当即血溅三尺。
“晋赭王!你简直……”
“噌。”
滴着血的战戟猛地抵住了陈徽,没有半分顾忌和收敛,柏萧鹤勾着笑,肆无忌惮地歪着脑袋打量着对方,而后轻声说:“想好再开口,陈太守。”
战戟对侧,陈徽面容阴沉的能滴水:“你敢对我域陵陈氏如此不敬,这是自寻死路。”
“哎?”柏萧鹤微微后仰,偏头示意,“冤有头债有主啊。”
秦祉差点被气的能出声了:“咳…”
第56章
动心 “那是真神天命”
“少说废话, 阿岁呢,叫她出来。”
“使君怕是误会了,陈女公子如何能听我们的命令?她一向有主见的很。”贾文勰笑眯眯道, “不如这样,你若愿意,可以亲自来请她......”
陈徽刚要动身,只见对方又一抬手,说:“但是,只允许你一人入城。”
“这不可能!”陈氏府兵当即拒绝, “太守如何只身涉险?”
贾文勰目光淡漠地一扫,复而说:“我们岂会对陈氏出手, 讨阮一事刚刚结束, 正需要歇息着喘口气呢, 但你们陈氏入晋赭,我们可就不放心了。”
“要么, 使君一人前来, 要么今天,谁都别想进。”
空气凝结住了,两侧皆没有再言语, 带着春意暖流的微风吹荡河面,掀起层层波澜,足有数秒寂静后,陈徽缓缓开口:“你们在这守着。”
“太守, 万一......”陈徽冷漠地神色一瞥,顿时府兵噤了声,只俯首应答。
陈徽的戒备与厌恶并非无凭无据,这是对秦祉为人的一种极度的不信任, 正如葛向北评价她的那句“唯恐天下不乱”。
与蜀州域陵陈氏的矛盾,当从三年前说起。
晋赭的商船走沄江往来晋州翼安,秦祉奉旨进京返回的途中,便顺道绕路去翼安见葛向北,正巧途径蜀州域陵。
“殿下,前面就是域陵,可要休息?”
端坐在马车上的秦祉止不住的打了个哈欠:“也好,连日赶路大家都累了,那便找个客栈歇息一日吧。”
正逢夏日,烈日炎炎,入目往来一片青衫凉笠,车队从城内大街驶过,引得人纷纷探头瞩目。
“咦?那是谁的马车啊?”
“最近咱们这是怎么了,总有这大人物来呢?”
“前儿个我倒是知道,是樵阳周氏派人来的,听说是要向陈氏提亲呢!”
“樵阳周氏和域陵陈氏吗?”那人吃了一惊,“这可真是不一般啊......”
“嗯?”秦祉趴在窗沿上,顺着缝隙朝外看去,竖起耳朵凑这份热闹,“周氏和陈氏的联姻动作这么快?”
另一端,司昀也跟着探头:“听说陈氏这次十分着急,左不过这两日,陈氏那位女公子就要送出去了。”
“周氏的人不亲自来迎,只派下属来接?”秦祉意外道,“这样他们陈氏也愿意?”
司昀摆摆手说:“那就不清楚了。”
“总归和咱们没什么关系,明日一早出发去找子赢叔,直接跟船回......”秦祉话未说完,马车猛地一震,紧接着是车外传来一阵惊呼,下一刻,一道人影凭空蹿了上来。
“什么人!”
“殿下!保护殿下,有刺客!”
司昀手尖一t抬挑出刀柄,不等看清脸的时候,环首刀锋已经带着戾气直冲人头。
“啊!”少女清透娇气的声音喊了一声,只可惜司昀并未停手,即便眼前的是个半大的孩子,也不妨碍他为保殿下安危夺对方性命。
所幸秦祉反应够快,抬手一按将刀刃剁向车板,锋芒从少女眼前划过,四目相对时,秦祉看清了对方惊慌失措的脸。
马车外亲卫连忙上前询问,“属下办事不周,殿下可有事?”
司昀将刀收起,掀起帷幔斥道:“等你们反应过来殿下都好该去阎王殿了。”
“请殿下、校尉恕罪,属下这就将贼人带走审问......”
“不、不......”那姑娘连忙摇头,伸手去碰秦祉的衣袖,却被司昀挡了开,“喂,管好你的手,再乱动直接砍掉。”
秦祉平静地看着对方,说:“一句话说清你的目的。”
对方缓了口气,微微颔首行礼,这才开口:“姎是......”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秦祉打断道。
她愣了两秒,重新说:“我想贵人能否带我离开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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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的底细都不清楚,谁知道她会不会是谁的家奴跑出来的,殿下你也同意帮她,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万一惹上点什么事,别说回去贾言贺要骂我,怕是在翼安,你的那位子赢叔都得先给我一顿念吧!”
“殿下你就不能为我考虑考虑......”
耳边司昀絮絮叨叨的声音就没停过,秦祉云淡风轻地吃着食案上的点心,终于在司昀说的口渴,停下来喝口茶的时候,她淡淡开口:“那姑娘是陈岁。”
“什么这岁那岁......”司昀不甚在意地回道,说着说着,突然手一顿,“谁?”
“陈岁。”
“噗。”一口茶喷了出来,声音提了八度,“殿下!”
“你再大点声,让整个客栈的人都听见好了。”
“不是。”司昀一屁股做到了秦祉对面,百思不得其解,“不是!”
“她是陈岁?域陵陈氏的女公子陈岁?”
“她现在要偷偷离开域陵,这不就是……”司昀压低声音说,“逃婚吗?”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如何还要带着她,如果被人发现,那可是得罪了周、陈两大家族,咱惹不起的啊殿下。”司昀拖着尾音,十分无奈道,早知道他就不该跟着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