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呢,还得靠你帮帮忙,咱们殿下和域陵陈氏吧,有点渊源。”
后知后觉,林百毓似乎想起了什么:“陈氏的女公子叫陈岁?”
“哎呀!”司昀大喜,“你竟然知道?”
林百毓面色极为冷淡,嗤笑一声:“挺有意思,叫陈氏同你们殿下好好叙旧才是,保不准这仗都能延误。”
这么一想,此人得罪下来的当真还不在少数,自己却莫名其妙地被拉扯来一路同行,美其名曰为梌州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林百毓视线一扫,看着秦祉闭眼小憩的脸庞,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将身旁织布凭肘扔了过去。
莫名被砸醒的秦祉:“?”
目瞪口呆的司昀:“殿下,他……”
“马车震了,这怎么凭肘都飞出去了。”林百毓装模做样的捡了回来,抬手拍拍秦祉,阴柔关心道,“好孩子不关你事,继续睡吧。”
域陵陈氏非陈为做主,整个家族持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陈氏家主同嫡子陈为为首,是要同周令合作的,至于另一边,则是几位长老不认同此事,声称此番做法势必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以为你不会插手这件事。”陈徽将随身宝剑搁置在一侧,趺坐而下,半点寒暄都没有的直奔主题。
“原本是不打算掺和的。”秦祉挑着菜吃了几口,“但这不是林太守顾念同僚旧情,想着不能对此坐视不理嘛。”
“听说了。”陈徽抬眼看去,“如今太守继任家主之位,恭喜。”
林百毓反正是说不出谢谢,他神色寡淡地举杯示意,没有开口。
“楚旻是什么态度?”
陈徽警惕地瞥了一眼林百毓,低声道:“这事儿一时难说,他人前几日在乌黔,听说陈氏集兵之后,动身朝北去了幡趾寻百里老师的庇护,你如今去,兴许碰得上。”
百里老师,名为百里政,曾是都邑学宫的师者,如今任幡趾太守。
但是……
楚旻如何要离开乌黔?
那是他的地盘,堂堂蜀州牧,势力皆在于此,如何冒然离开……
除非,秦祉心下一沉:“陈氏要杀他?”
语毕,食案前四人同时停手,纷纷抬头,八道视线一同看了过来。
司昀和雒溪只是出于好奇,而林百毓心思则更为深沉,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想法。
唯有陈徽冰凉的视线落到秦祉身上,未几缓缓开口:“殿下……”
“别说那么直白。”
第90章
再遇 “……男人女人?”
“他的话你信?”陈徽走后, 林百毓眼尾微勾,怀疑地睨着秦祉,“当年陈岁那事, 陈徽从域陵追了你八百里,这回怎么又同他能合作了?”
自当是乌集之交了。
“谁知道呢。”秦祉弯唇, “不过……你和陈为的关系,听说还不错?”
“同窗旧友而已,你要做什么?”
“玄开叔叔。”
林百毓眼皮一跳。
“乌黔需要你。”秦祉一本正经道,“至少拖半个月, 不能让陈为出兵。”
林百毓眼皮一翻,凉薄反问:“我凭什么?”
“论公, 陈为一旦同周令拿下襄州, 下一步就是南攻, 而如今梌州各郡心不齐,东西两州加一起就是一盘散沙, 对谁都是不利;于私嘛, 统阳林氏想要北扩,陈氏是你最大的威胁。”
“到底陈氏是我的威胁,还是你的?”
“哎, 有什么区别。”秦祉摆手糊弄道,“都一样,都是一样的。”
……
“他孤身一人去乌黔,真不会有事吗?”司昀趴在车窗朝外探头, 外面景象飞速后退,逐渐显现出一整个城池的样貌来,“而且林百毓他真的靠得住吗?”
秦祉翻阅着竹简,其上记载着蜀州如今的局势:“他又不是傻的, 亲卫一直跟着马车呢,至于靠不靠得住,就得看究竟是同窗旧友的关系深,还是他争权夺利的心思狠了。”
“那我们现在是去幡趾见楚旻?”
“不,去襄州。”
雒溪闻言微微动了动。
“你想说什么?”
雒溪一惊,对视秦祉的双眸后下意识摇头,而后又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开口:“为、什么?”
秦祉循循善诱:“你指什么?”
雒溪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说:“为什么、去襄州?”
自雒溪到朔昭阁足有两月,基本上每天都能目睹鸡飞狗跳,除了王府礼官在能安分一些,更准确点应该说,是被礼官抓住了一顿训,被迫安静了,但人一转身,还不等走呢,下一秒旁边的鬼脸就冒了出来。
这种充满着人气的生活,让雒溪前所未有的好奇,好奇引领着这样一群人的朔昭阁阁主,晋赭王殿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因为甚少说话的缘故,雒溪的观察力要比旁人更为通透,但晋赭王这个人,他却觉得看不透,王府内的人好像都敬他,却也敢同他玩笑,看似平易近人,有时也高不可攀,但唯一明白的是,贾太守的有一句话很真,那就是晋赭王与林府的人,是不一样的。
至少他现在敢试探着开口,去问那个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了。
“你以为呢?”秦祉含笑将目光递给司昀,后者缓缓转头:“......又我?”
“去幡趾做什么呢?连同楚旻和百里政一起出兵?”他沉思半天,“若是楚旻有意,就不可能从乌黔逃到幡趾,如今这个局面,不是我们去就能好用的,第二则是时间,绕去幡趾的时间少说也得耽误半个月,半月一过,陈氏一拦,我们便是想进襄州都进不去了。”
雒溪恍然地点头,结果耳边幽幽传来一句带着笑意的声音:“第三,咱们也有熟人在襄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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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人,的确是够熟,熟的这人看见秦祉的那一刻,都被气笑了,拉着人就扯进了屋,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雒溪探个脑袋想要去护着秦祉,被司昀一把拉了回去:“你要干什么?”
“殿下他......”
司昀按着他的脑袋往外走,语重心长道:“人家什么关系,做不出伤害殿下的事啦,放宽心。”
雒溪歪头:“是……?”
“嘘。”司昀眸光一暗,“好奇心不要这么重。”
面前这人郁金外袍懒散地披在肩头,满头乌发上带银冠,眉眼下藏着不明的情绪,高大的身姿遮盖住身后光亮,投下一片阴影:“你那边的战事解决了?来这凑什么热闹。”
“你看起来不太欢迎我。”秦祉将手腕从他手中抽离,转身扑到了榻上,两只脚搭在外面荡着,长叹一口气,“赶了快两个月的行程,累啊。”
“眼下局势乱,听说沧州之战结束后,柏萧鹤着手准备夺得七郡一百一十县,梌州六郡尚有异心,你不守着你的晋赭,到底是怎么想的,嗯?说说看。”
“麻烦你注意一下。”秦祉将他的手拍开,“你呢如今是在周和手下做事的,周和和我又最不对付,我们属于敌对阵营,少来趁机打听情报。”
“敌对势力还跑我这来做什么?”他说,“别闹了,跟哥通个气,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杀人。”秦祉两只手撑着被褥,上身支起看着对方,“顺便来看看梌州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哦对了,葛奉安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别把兄弟给忘了,事成之后记得去梌州找他。”她跳下木榻,摆了摆手,“气通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哪?”秦赜问。
秦祉竖起一根手指,笑说:“去刺激刺激某个人。”
自阮义身亡已过近两年时间,各州纷争,格局重新变化,周令率兵自樵阳出发,沿路向西南,数月时间破古安郡十城,所经之处哀鸿遍野,惨不忍睹。
周和所在的会苍郡为此严阵以t待,满城闻风鹤立,鸡犬不宁。
“报——将军,周令率兵马又夺下一县!”
“报——将军,域陵陈为已在乌黔驻兵!”
“报——”
那人深吸一口气,不悦道:“又怎么了?”
士兵犹豫一下,说:“呃,那个将军,梌州晋赭王到访,正在院外等候。”
男人握着玉杆毛笔的手一顿,凌厉的眼眸一扬:“谁?”
“晋赭王,楚霁。”
他垂眸看着竹简思忖片刻,然后笔一搁,扯过挂着的玄青金丝大氅,大步迈出:“叫人请他去会客室,说我即刻就到。”
“殿下,这边请。”小厮躬身垂眸,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但却偷摸地用余光打量着这位小亲王,传言这人也算个文武双全的风流人物,如今见了倒也名不虚传。
这视线藏得不深,秦祉便全当看不见,只问:“你们家将军呢?”
小厮连忙回道:“将军即刻就来,殿下,请。”
木案上置满了新鲜水果,像是从地窖里拎出来的,上面挂着水珠,冰冰凉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