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萱本还笑盈盈的眉眼一下僵住。
陆淮在阳台接着电话,被陆渊在那头问今年过年怎么过,是在锦城呢还是出去玩, 出去玩的话去哪, 要不要多定一个套房, 很隐晦地打探他会不会带其他人回去的意思。
陆淮往室内看了眼, 楚萱正盯着手机笑,想到她交流的对象可能是那位T大研究生,他自嘲地勾了下唇, 怎么可能把人带回去,对陆渊说:“回来。你们想去哪玩都行,我随你们。”
他话落,隐身了半天的郭瑶忍不住过来插话:“随我们?随我们你回锦城后就别出去。”
陆淮沉默。
郭瑶总是这样拿他离开锦城说事,可即使他在锦城,他俩也经常不在家,他们时间自由,有自己的游玩计划、消遣方式,并不会因为他改变什么。他创业时忙,他们让他专心事业,后来有了更多自由时间,他俩的活动也不会叫他参与。
他俩的计划里总没他什么事。
陆淮在这边沉吟不语时,那头陆渊下了决定:“那你回锦城来,我们哪里都不去了,在家安心过年。”
陆淮没什么意见,平静地:“好。”
电话挂断转身回来,见到楚萱脸色一变拔了充电线就走,他追到衣帽间,楚萱蜕皮般将睡衣迅速褪地上,拉开抽屉随手拿了件内衣就开始穿。
她一身上下都透着显而易见的急躁,扣背心上的扣子时因为这份急躁总对不上。
陆淮适时上前伸手帮她,并问她:“有什么事?”
随衣带被拉紧,楚萱不由缩了下肩,嘴里“嘶”了两声。
陆淮动作一顿,“怎么了?”
都被他磋磨成这样了,罪魁祸首还装模作样,楚萱侧脸抬头来说他:“你现在跟我猫哭耗子干嘛?”
陆淮起先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视线越过她肩头落到她一双玉雪之山,才看到密密麻麻的印子,越往巅峰处痕迹越深,可见当时战况之激烈。
陆淮试探着:“还痛?”
都肿了当然痛,楚萱展示证据般拉开了一点点杯沿给陆淮看,拉开那一瞬间她才恍然觉得动作随意又随便,瞬间又将手收了回来。
但短短一瞬间的展示也够陆淮看清楚了,当时虽想着跟她礼尚往来对战,但也只是用了嘴而已,哪知道事后她会这样,她人还真是哪哪都敏/感,陆淮手顿住说:“那不穿了?”
真空摩/擦只会更疼,楚萱没时间跟他磨叽,他不继续扣,她就反手回来自己重新抓带子,陆淮看她这架势是不赞同他话的意思,说着我来,就给她扣了上去。
上下一身穿好后只差个外套,陆淮看她垫脚去够挂得稍高的风衣,伸手替她取下来:“你要去哪?”
楚萱就着他拿着风衣的便利,伸手臂就往袖子里穿,拿陆淮当店里Sales:“医院。”
陆淮眸色幽沉地看她:“去医院干什么?”
“有点事。”楚萱垂着头开始系腰带,不跟他对视,主动拿话堵陆淮的嘴:“不用你一起去。”
楚萱不是没感觉,自从陆淮说了让她跟“男朋友”分手后,他就像突破了一层心理障碍,非常直接、强势地要挤/进她的私生活里。
他去云南那些天,每晚要借着看汤圆跟她视频,回江城了后,下班之前必然发消息让她去停车场,她没回他话,他就跟个摄像头一样,照着她下班的时间点搞动作,她加班他也加,她准时走他也是。
她一是近期事情太多,二是心不在此,也就不想无端耗费情绪,她该拒绝时永远比他更直接、更强势,让人一看就知道没有转圜余地的那种。
陆淮看着她的态度,没做声。
楚萱穿好衣服出了衣帽间,出去后在过道里蹲着摸了摸朝她摇尾巴的汤圆。
陆淮看她这种绝情中带着点安抚的态度想,她会遛狗、会给它洗澡、会喂它、会抚摸它,但从不会抱它在怀里,也不会跟它说什么心里话,就跟她对人的态度相似,只有身体上的接触,但从不交心。
陆淮在心中艰涩地叹了一息。
但没想到,他才叹息完,楚萱就抬头问他:“这种狗狗进口手续麻烦吗?一只成本有多少?饲养成本一个月有多少?”
陆淮想了几秒,最终选择说实话:“不简单。”
三个字其实回答了三个问题,楚萱对此了然,说了声知道了,站起身走了出去。
大雨瓢泼,但她没带伞,陆淮没去窗边看也能猜到,她是打车走的。
心里的郁积渐渐沉重起来,但回去捡楚萱褪地的睡衣时忽然发现,他表柜里多了一串手环,黑色皮质环状,中间有个福袋形状的白玉,没有多余金属镶嵌,纯靠编织技巧固定着白玉福袋的袋口。
纯手工做出的手环。
陆淮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细看了一番,最后戴在清劲的手腕上,翘唇拍了些照片。
手机叮几声响,楚萱直接忽视了来的信息,她给来接她的司机报完手机尾号,就一直紧张地盯着行程地图看。
到了医院,她先找到王清远:“王医生,她情况现在怎么样?”
王清远没对她隐瞒:“评估出来是重度抑郁,而且一个月内有三次自残迹象了。”
楚萱脑中一嗡。
难怪这一个月来怎么都联系不上吴语嫣,直到昨晚王清远留言她,说有个病人可能需要她资助,她本来还奇怪王清远对她资助病人的态度怎么一下变了,直到看到他备注了一句:“病人近期的通话记录里大部分是你的号码,你给她打过很多个电话她都没接。”
自从在苏柒柒那听到吴语嫣要辞职,她第二天就去国际部找了她,后来还不止一回,但据说自从她提了离职之后,人就再没到过公司。
没想到再相见竟然是在医院里,而吴语嫣人已经得了这么严重的心理问题。
楚萱迫切想要见到吴语嫣,问王清远:“我能去看看她吗?”
王清远去病房的路上介绍吴语嫣的情况:“病人不配合,根本不说话。不过我们今天联系到家属了,说是晚些时候过来,但根据沟通的情况看,是不知道病人发生过什么事的,说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
跟着王清远进到吴语嫣的病房,楚萱差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语嫣原本有些圆润的脸蛋已经瘦得显出了削尖的下巴,精神状态也差,一脸都是一股死气,看到楚萱来,她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后转瞬就撇开眼睛不再看她。
楚萱在这一刻忽然有强烈的照镜子的感觉,当年她一度也是这样,躺在病床上谁都不想搭理。
“语嫣。”
楚萱喊着吴语嫣的名字上前,轻轻牵住吴语嫣的手,却被吴语嫣缓缓地从手中抽出,拒绝说:“你回去吧。”
楚萱心中似有千万句话一起堵在一起,但怎么也说不出来,将心比心,以前这个时候她就是跟谁也不愿意说话。
她想着措辞时,崔霁走进了病房。
许久没见,四目相对时楚萱眸中一惊,喊了声霁哥。
崔霁同样惊讶于在这里见到她,他迅速扫一下她一身上下,朝她点了下头,然后径直走去了吴语嫣身
边。
“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什么话都不给我说,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尽管是出于打心里的关心,但他当头就是问训,吴语嫣本就最怕他,这话一听,她立刻将被子往上一拉,蒙住脑袋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崔霁见状语气变得很无奈:“怎么还哭了?”
这时王清远上前干涉说:“家属还是先让病人休息。”
崔霁随后被王清远带出了门,楚萱在吴语嫣的床位边站了许久,等吴语嫣终于不再哭了,她问吴语嫣问得直接:“语嫣,是不是顾航逼你辞职的?”
她问了许久没听到吴语嫣的回答,又追问说:“是不是王悠也逼过你?”
她注定从吴语嫣这里得不到答案,吴语嫣头蒙在被子里不出现,后来再出现时,也是双目无神地盯着某一个虚点,要么就是闭着眼。
崔霁从王清远那里过来,也跟她一样问了吴语嫣一些问题,这次他换了柔和不已的语气,但毫无作用,他俩都撬不开吴语嫣的嘴。
其实即使不问,楚萱也猜得到吴语嫣的问题症结,职场性骚扰、意外怀孕又意外流产、产后抑郁,对一向乖顺、内向的吴语嫣来说,哪一个都可能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从吴语嫣的病房出来,楚萱同崔霁在走廊尽头站了一会儿,崔霁问她在国际部现在业绩如何时,她说: “我转岗小半年了。”
“转岗?”崔霁惊讶不已。
楚萱便将这几个月的经历、CG现在的大致变化说了一遍,崔霁闻言鼓励她:“你的想法一向独特,现在的岗位很适合你。”
楚萱和他的目光对上,像看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他依旧温和有力、风度翩翩,她这会有种强烈的自责感,责备自己为什么在第一次KTV看到顾航和吴语嫣亲吻后没多去关注吴语嫣,没保护好崔霁留在CG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