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当发现一只蟑螂时， 蟑螂在暗处已经早泛滥成灾，楚萱听着俩总监的唱和，心中惊讶于“蟑螂”成灾的速度：新媒体运营部成立也就月余而已，才刚刚算得上上正轨， 刚出了点成绩， 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
她去看上首建立这个部门、让这道菜有机会上桌的陆淮。
陆淮是一贯开会时的样子， 半垂着眼， 一脸平静。这份平静或许是因为他一向情绪稳定，也或许，是身处一定高位后， 人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松弛感。
不管来自哪里，总之底下人跳得再高也很难逼出他的疾言厉色。他真正锐利时，也不会暴躁发作，只是一个冷淡的眼神加上一针见血、层层递进的数个问题，足够逼得对方溃败。
今天的事也没在他这引起波澜，姚强和顾航依次讲完新媒体运营部这边，陆淮只说了句“今天不讨论组织结构”，直接进入到下一个话题，问各区下一年的销售预算。
这一问，刚才还关注着别的部门的两位总监立马正色应对。
国际销售部的预算简单，他们本身就没受到公司丑闻影响，明年的预估销量属于稳重求进，但国内销售部就不同了——
本年度第一季度正常销售，第二季度因为丑闻出来后产品销量跌至谷底，第三季度持续低迷，第四季度因为新品上线后又反弹，基于这样好半年、差半年的状况，国内预算的销售是跟今年持平。
显然陆淮对这个数不满意：“四季度销量已经明显回升，明年连赶上今年都没有信心？”
姚强说：“有几个区的经销商从1月份起跟我们暂停合作，区域那边再寻找新伙伴需要时间。”贵州经销商被裁后，有另外几家也接着撂了挑子，意味着几个区域销售断崖式下跌。
陆淮却问：“具体哪几个区？占比总体销量多少？”
姚强报了对应的名字和数字，又听陆淮再问：“只能通过以新换旧的方式弥补这个缺失？”
他这么一问，自然让人能听出“不必以新换旧”的意思，姚强没想到陆淮打的是这种主意，试着确认说：“我们也想过用临近区域的合作伙伴覆盖。”
陆淮直接问：“难点在哪？”
姚强确认到陆淮的意思，接着答了几个诸如跨区管理成本增加、经销商接受意愿的话，都不是什么样的难题，陆淮让姚强自己去把控，话题绕了一圈很快再次回到明年预算上，最后陆淮压着姚强说了一个比今年高不少的数字。
轮到楚萱这边发言时，楚萱直接以国内销售部网络营销组十倍的数据报出了口，还顺带说了个比起另两个部门来说低得如九牛之一毛的成本预算。
关穆立刻跟她打配合：“我们部门现在就差空手套白狼了，看看这个投入产出比！陆总，这么一看，我们也可以兼并网络营销组了吧？”
她一向直接大胆什么都敢说，这会儿直接将刚才姚强的话还了回去，听这个意思不止他们部门不并过去，反倒还要从国内销售部薅点权利。
她要直白抢，楚萱就委婉拒：“不，还是不要了。刚姚总说了网络营销组牵扯到销售、包装、物流等等方面，我们部门没人手，也没经验管理这些，兼并过来恐怕会弄巧成拙，就还是先保持现状，努力完善我们现在的工作。”
“保持现状”几个字当下用来属实巧妙，但关穆主打一个固执己见：“没经验就积累经验，没人管就招人管，以部门的销售额和利润率怎么也好覆盖掉这种用人成本啊。”
楚萱一脸为难地欲言又止：“这……”
陆淮看她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唱出一场大戏，没参与进去，语调淡淡地确认了下新媒体部的数据，不久就散了会。
会议结束，楚萱跟关穆结伴去茶水间，李雪在她们前一步先进了门，两人进门时她正在泡茶，还不止泡的一杯，几个玻璃杯都放在托盘上排队。
看她这架势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二人，关穆问道：“你泡这么多菊花茶给谁喝？”
李雪也没直说：“就几个领导啊。”
一个大部门内也就五个领导，除去站在这儿的楚萱，余下四个房间里的看来她都兼顾到了，看李雪接好一杯的空隙，关穆端着自己的杯子往出水口挤过去，没给李雪什么面子：“那我先插个队。”
李雪脸上一僵，却也没办法拒绝，只能由着关穆接水，但关穆还没接完就伸手朝楚萱：“你要多少度的？”
楚萱饿得腹中空空，正准备泡个麦片吃：“100°的。”
关穆拿过她的杯子，倒手将她自己的递给楚萱。
楚萱要的这一杯100°的开水流出来后，饮水机界面上的数字立刻跳到低的温度上去，也开始响起饮水机内部咕咚咕咚烧水的声音，李雪淡着脸，想发作不能发，只能在原地等着水重新烧开。
出门时关穆嗤了一声：“姚总要招整天端茶送水的助理，怎么不找个饭店服务员。”
楚萱拿勺子搅拌着杯子里的麦片，闻言想起自己在国际部时的处境。
那时候她也会被顾航叫去帮吴语嫣给客户端茶送水，甚至周末带客户出门逛街。这种不是分内事的事一旦开始做，别人就会觉得你应该做，然后就会被指使得越来越多。
她有前车之鉴，所以上周见李雪做保洁的活给陆淮擦桌面，她后来遇到她洗抹布时委婉地提醒过，可以来她那里拿点湿纸巾，给陆总和姚总他们各放一个在办公室备用，不用她那样辛苦。
但显然，李雪没听进去，回她说：“没事，我一起抹了就是，也是顺手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认定的价值取向，楚萱说服不了也就不打算过分干预了，这会儿听关穆叨叨，故意说她：“你助理工作没做那么贴心，还不允许别人比你贴心吗？”
关穆看着她带笑的眉眼，眼睛一亮说：“你信不信老大不会喝她的茶？”
正是秋燥季节，要是有人给她泡菊花茶她也会喝，何况陆淮就应该多喝败败火，省得一大早就折腾人，火都往她身上怼，楚萱一想到这里就困，捂嘴打哈欠说：“那不一定吧。”
“打个赌。”关穆玩心大发，“我们拭目以待。”
两人说着话进了部门，楚萱不想跟她打这种无聊的赌：“我等会还要出外勤，不等了。”
但她才说完，昨晚被他俩带去温泉酒店、早上又被陆淮带公司来的汤圆小短腿噔噔噔地朝她跑了过来，站她跟前，直冲她摇尾巴招呼：“汪汪汪……”
它这一叫，半个办公室的人都看了过来，最近工位上的同事立刻问她说：“它认识你啊？怎么只冲你叫唤？”
陆淮抱着它进的公司，谁都知道这是陆淮的狗，楚萱怎么好说认识，但当着汤圆的面她也不想撒谎，她信它听得懂。
好在陆淮这时在他办公室门口开口解围：“汤圆过来！”
汤圆回头看眼陆淮，又扭头回来看楚萱，最后还是站在原地没动，冲楚萱直摇尾巴。
楚萱灵机一动，蹲身下去，摸了摸它的头说：“你是不是饿了？我这个麦片你不能吃，我带你去找你主人要吃的吧。”
她站起身，引着汤圆正大光明朝陆淮走，问他的音量也没收：“陆总，它是不是饿了？想吃我的麦片。”
狗不饿，他饿。
陆淮看眼她的杯子，问她：“你有没有多的麦片？”
楚萱眼中一惊，严厉提醒他：“我这麦片含糖，它不能吃。”
陆淮若无其事地直接问她要吃的：“我没吃早饭，你有的话给我一份。”
楚萱心说自作自受，要不是他一大早要压着她做一回他们的时间绰绰有余，勉强说：“有，我给您拿。”
她往办公室走，汤圆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淮也在汤圆身后跟了过去。
进了
她的办公室，陆淮扫了眼她办公桌，一如既往整洁又单调，私人物品几乎没有，他说：“你等会出去时带着它。”
楚萱弯腰拉开抽屉拿吃的，低声提醒他：“我是去录视频的。”又不是出门玩。
陆淮：“它需要排便。”
听他这么说，楚萱对此更抗拒了：“你自己带出去。”
陆淮：“我以什么理由？跟你出外勤？”
楚萱将两包麦片几个巧克力递给他，冷着脸不说话。
陆淮递车钥匙给她：“狗粮、手套都在后备箱，走之前来我办公室牵它。”
办公室都是玻璃墙，外面看得一清二楚，楚萱做贼一样从他手心里将钥匙迅速抓到手里，看着陆淮弯腰抱起汤圆离开。
不大一会，她收拾好东西去陆淮办公室，却在门外就见到陆淮和李雪两人面对面站着，一看陆淮脸上那种神态，楚萱就知道他正不悦，但她约了小徐的时间，还得先去拿汤圆的东西，也没时间站门外多等。
“陆总。”楚萱在玻璃门上叩两下，刻意在门口问他：“我要出外勤，您的狗需要我带出去遛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