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禁止放烟火，锦城同样也是。
但生性/爱享受的锦城人也并不喜欢将这年过得冷冷清清，市中心有市政府搞的灯光秀，城南这里看不见，陆渊便让陆淮安排公司旗下的团队特制了一场大型无人机秀，吃完了年夜饭，就招呼兄弟姐妹们坐到室外的阳光花园去看。
陆淮被郭瑶挽着胳膊拉到黄清嘉身边坐下，被要求说：“儿子，你给你干妈和星一妹妹讲讲这个表演。”
表演是拿来看的，不是拿来讲的，陆淮婉拒说：“你让人保持点期待感。”
郭瑶又哪是真要陆淮讲表演？只是要在人跟前证明她儿子对她言听计从，但陆淮显然又没配合。
看郭瑶脸有些垮，黄清嘉看得好笑，这个姐妹的任性脾气多年就没变一点，但他儿子一年比一年心性更强，她打圆场说：“就是，保持点神秘感嘛。”
她越这么说，郭瑶就越想陆淮依她：“哎呀，辰辰就介绍下都有些——”
但她话没说完，陆淮说着“接个电话”站了起身，径直走进了夜色笼罩的花园中。
陆淮的电话一接通，陈初宴在对面就大呼小叫：“陆淮，热搜你看到没有？”
“什么热搜？”
“就知道你没看到！楚同学的，被你害的，你自己去微博看吧！”
电话挂断，陆淮打开微博，越看脸色越沉。
微颤着手指发完“没有替身。自始至终，心中只有你。@楚风一夕满庭萱”，他给楚萱打电话。
却没打通。
听筒里是他十分熟悉又厌恶的：“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无人机表演开始时，宋星一听郭瑶的话去喊陆淮，只见他头颅微垂，面容在灯下晦暗不清，她喊他一声“辰辰哥哥”，他眼睛瞥来，眸色深得比夜色还浓。
宋星一心里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他这个表情，与十年前某一天的堪堪如出一辙。
不，甚至更进一层。
此时此刻，苏城这边楚萱正在忙碌。
楚洋在她前方牵着狗走，陌生电话太多，她直接开了手机的飞行模式，连了个附近商铺的WiFi，正在趁手机没电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删除着她账号里已发布的内容。有人能定位到她所在的位置，能扒到她的私人资料，跟她以前发布过的内容必然有关。
终于删完最后一条时，屏幕上陆淮的微信头像出现，他给她打来了视频。
楚萱心里很乱，盯着屏幕迟疑了片刻，这时楚洋在前方已经等得不耐烦，看她垂头盯着手机玩半天不挪窝，几步走回来站她跟前：“你到底还走不走？”
“走。”
楚萱抬头看楚洋一眼，再垂头时手机已经彻底没了电。
陆淮的手机界面上始终只有他拨打过去的画面，“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试”几个字闪了一瞬又退去，他固执地一直没点红色键挂断。
头顶的夜空中无人机表演美轮美奂，连陆家见过世面的亲戚朋友都看得连连赞叹，拍视频发朋友圈。表演里有一段女孩微笑的、奔跑的、撩头发的各种灵动又生动的画面，郭瑶看得热泪盈眶，扭头悄悄和陆渊接了下吻：“谢谢老公。”
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天上，只有宋星一看到那颗含苞的玉兰花树后，陆淮始终微垂着头看着手机，人像一棵正迎着烈风的松柏纹丝没动。
表演结束时零点刚过，陆渊开始给小辈们散红包。散完宋星一时还剩一个，陆渊“哎”了声，“辰辰呢？”
宋星一指向玉兰树：“干爹，辰辰哥哥在那打电话。”
陆渊也没朝那边走，看了陆淮的背影一眼，视线收回来后招呼亲朋们进去搓麻将。
几人问陆淮在哪，陆渊回答说他有事在忙，耳朵里听着这些，宋星一被黄清嘉拉着进了屋。
陆家的别墅很大，但闹哄哄的极具人气，有电视里春晚节目的声音，有“碰”、“杠”、机麻里洗麻将的声音，也有人们交谈的声音。
宋星一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但视线总控制不住往通往花园那边门的方向瞟，毕竟那个给陆家带来这番繁华景象的主心骨，此刻正一个人游离在这场热闹之外。
宋星一心中惴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知道瞟门口到第几眼时，陆淮大步进了屋来。
“辰辰哥哥。”
她一下站起身唤他一声，但陆淮像没听见，脚步匆匆往楼梯方向过去，大步往楼上迈，宋星一原地怔了没多大一会儿，见他又从二楼迅速走了下来，不同的是，这回他嘴上还叼了根烟。
“辰辰哥哥你要去哪？”
宋星一问完，陆淮的大姑二姑也都问了声，陆淮叼着烟含糊着说声“有事”，目不斜视地去了车库。
很快，汽车排气管铿锵有力的音浪划破夜色，车尾的灯光迅速消失在陆家大门口。
楚萱和楚洋遛完狗回去时，沈丹已经打开了楚洋搬回屋的箱子，有家用骨折治疗仪，也有不少高档保健品，还有一套翡翠首饰，四个人都正围在箱子边。
听到大门关的声音，沈丹拿着礼盒出来问：“萱萱，这套首饰是什么情况？”一看就很高档。
楚萱上前看了眼，从成色上就看出陆淮破费了不少，她压着心腔中的凌乱，语调如常说：“送你的新年礼物。”说完不听回应，马上补充：“我给狗洗个澡。”
她刻意在卫生间磨蹭了许久，学着陆淮的样子给汤圆洗澡、吹毛发，前所未有地对狗具有耐心，也前所未有地觉得心中有种情绪啃噬之后的麻木。
心中很空。
从卫生间出来，给楚强说了声太累想先睡觉，楚萱带着汤圆躲回了房间。
一夜辗转未眠，年初一楚萱其实想赖床，但沈丹敲门叫起来吃春盘，她终究还是顶着一身疲惫起了身。
吃早饭时又见到大舅夫妻，两人说话比昨晚愈加阴阳怪气，楚萱当作耳边风，饭后借着遛狗又出了门，拖拖拉拉逛到中午再回来，电梯门一开，竟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楚萱原地愣住。
汤圆一下朝电梯外冲出去，停在他脚边汪一声不停摇尾巴。
陆淮一身白衣黑裤，眸色暗沉，听到动静看汤圆一眼，侧脸朝电梯内看来，而后大步上前，一把按住要闭上的电梯门。
他看着楚萱，连抽一宿烟的嗓子如寒刀刮裂，听不出是质问多一些，还是委屈多一些：“楚萱，你是不是打算从我这儿再消失一次？”
第96章
疯子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楚萱怔半晌， 被陆淮手按得打开的电梯门重新再次往中间关来，但门边上的手却纹丝不动， 跟即使被夹断也无所谓一样。
人很奇怪，一边不想活一边又怕死，一边自顾不暇一边还对世间心生怜悯，楚萱担心陆淮的手真被夹，连忙往前去摁住开门键。
等电梯门再次打开，她抬脚走了出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她的嗓音干哑， 陆淮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不止疲惫沙哑，还在发颤：“你为什么不接我的视频？为什么关机？”
楚萱看见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珠，撇开了眼不看他， 淡声：“手机没电， 我忘了充。”
借口。
他@她没多久， 她账号里的内容就被她一一清空，她这些动作分明在他联系她之后。
陆淮攥了下拳头， 像要抓一根最后的稻草，伸手去牵楚萱的手。
楚萱被他冰凉的手指温度惊得缩了下，陆淮意识到她要避开，猛地将它紧紧攥紧问：“你是不是信了别人的话？”
楚萱视线重回他脸上， 他脸上的疲态清晰可见， 一身穿着还很单薄， 当下温度接近零度，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连外套都不穿。锦城和苏城之间没有飞机，高铁也
要十几个小时，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来的， 是不是半夜就出发……
心中其实有很多问题，但楚萱嗓子里却和脑子里一样像卡了坨棉花。
她在暗中咬着牙，思绪混乱，此刻并不想面对陆淮，但指尖感受着他一反常态冰凉的体温，她又忍不住心软。
就在她暗中自我撕扯着不回答陆淮的问题时，屋门打开的动静传来，她瞬间便从陆淮手里收回了手。
楚洋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这个人在，上前就将楚萱拉到身后护着，语气格外不善：“你要干嘛？你怎么大年初一就来骚扰她！”
有他这一出现，陆淮和楚萱之间的情况变得更加复杂，陆淮瞥一眼楚洋后，再看向楚萱的眼神也更加晦暗。
他竟然也在。
这时，听到楚洋在过道里洪亮到几乎是吼的声音，楚萱的大舅妈走了出来问：“洋洋怎么了？”
她话落见到陆淮，看出他容貌气度的非凡样，顿时眼睛里有了抹精光，不等楚洋说什么，看着陆淮笑着又问：“这位是……萱萱你的男朋友吧？”
在今天之前，楚萱其实没明白，陆志祥无缘无故和楚雄他们提所谓的“她有男朋友”做什么，但经过昨夜微博上无数人对她的“科普”和“问候”，她现在总算知道了这位的身份，也才回神过来，陆志祥是以为她谈了个权贵男朋友，当时去CG的真正目的根本就是在陆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