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萱想起十年前。
楚佳慧撞上陆志祥的车后，她们被警察带去了派出所做了通宵笔录，第二天她去了久远桥等陆淮，再回家时，陆志祥正拿着她的私人物品暴怒：“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就这种品行！”
她看陆志祥手里明显是陆淮写的那张卖身契，扑上去想拿，但被陆志祥举到头顶撕得稀碎，他一脸凶狠地在她脸前扬掉它。
她问他为什么侵犯她的隐私，陆志祥狠狠甩了她一巴掌，然后重复了一轮对她拳打脚踢，边打，边很难听地骂她，边鄙夷陆淮那种人就是卖了身能值几个钱。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陆淮如今身家真值钱了，陆志祥又换了副嘴脸，巴巴地贴上去，连陆淮面都没见过的、稍早前还在对她怪里怪气的亲戚也能变出一脸谄媚样。
楚萱深觉疲惫。
“不是，他是我们公司董事长。”她语气冷硬地说完，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楚洋，淡淡地看着陆淮讲：“陆总，工作任务我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余光里有个人很“热心”地帮他按了电梯键，陆淮定定看着楚萱：“我话没说完。”
“有什么事过了假期再说。”
楚萱想就此打住，却被大舅妈的热情声音打断，大舅妈上前来拽住陆淮胳膊将他往里拉：“外面冷，有什么话进去讲，走，跟我进去。”
陆淮人没动，只是看着楚萱，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这时电梯“叮”一声，对人一向有敌意的楚洋刻意提醒：“电梯来了。”
见她二人这种表现，大舅妈脸色一变，立刻拿出长辈的威严开始批评：“你们两姐弟怎么这么不懂礼？客人新年上门拜年，哪有赶人走的？”
陆淮猛地看向楚洋。
视线将他一身上下描了一遍，回到他五官上细看半晌，最后目光移到楚萱脸上，喉中挤出一声：“姐弟？”
楚萱不吭声。
楚洋语气不善：“你是不是有毛病？装什么不认识？”明明两人早就见过几次。
陆淮侧过脸，这下没了道德上的障碍，他顺着她大舅妈递的梯子就往屋内走。
“陆淮！”楚萱企图阻止，但陆淮充耳不闻，楚萱看着他执拗的后脑勺忽觉无能为力，气笑了一声。
楚洋看着她烦闷的表情愤怒：“楚萱你跟他谈恋爱了是吧？他惹你了？他是不是对不起你了？”
楚萱没说话，心里的气越来越不顺。
她耳朵里听到陆淮进了客厅后很熟稔地跟楚强沈丹打招呼，也听到楚雄自我介绍说他是她的大舅，陆淮便称呼了一声“大舅好新年好”。
光听声音也能猜到陆淮脸上的表情，他放下那种矜傲姿态时一向绅士谦逊、风度翩翩，如果嘴角挂笑，还很容易给人一种可靠的信任感。
几人开始寒暄，听到陆淮从锦城开车来纷纷说他路途辛苦，有人想起了她，问萱萱怎么还没进来。
屋内氛围热闹，楚萱的脑子里也很热闹。
随着陆淮这一出现，昨晚被网络谩骂的后劲也涌了上来，她脑中不可自控，回忆起了那些骂她的话，有让她去死的，有说她处心积虑，仗势着自己跟人长得几分相像去勾引陆淮的，还有挖出她跳舞的片段羞辱她身材舞姿的……
楚萱极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她转身将电梯按键用力按住，等电梯一到，将狗绳一丢，狗也不管了，抬步就走了进去。
“楚萱你去哪？”楚洋急声问她，他再怎么神经大条此刻也看出来她状态不好。
汤圆站在电梯门口对着她叫，楚萱看它脖子上的狗绳拖在地上：“把狗牵回去。”
楚洋弯腰去拉住狗绳：“你有什么事回家说！”
她哪有家？
楚萱手指机械地摁着电梯关门键，电梯门也在她的用力之下缓缓闭上，然而即将起步的那一秒，又重新打了开。
陆淮大步走进来，抬手臂将她结结实实地揽入怀。
熟悉的躯体，熟悉的力道，但多了一股她不熟悉的很浓的烟草味道，楚萱抬头看，陆淮墨砚般浓黑的眼眸看着她，低头就朝她吻来。
楚萱侧脸躲开，冷声：“放开我！”
陆淮当然不会放手，他没吻到她的唇，就密密吻着她的发丝和耳骨，意图通过这种方式汲取她身上的味道，给他一种她还在他身边的安全感。
楚萱在他怀中拧身挣扎，但到底比不上陆淮的力气大，在她耳朵被他强势地摁在他胸口前，她听到他心腔中激烈的心跳时，她抑制不止地哽咽起来。
愤怒有，委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感也有。
她抽搭的动静越来越强烈，比上次跨年在哈尔滨时还伤心，陆淮拍了一会儿她的背没效果，干脆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一手提住她腰，将她的呜咽尽数吞至他唇里。
电梯到了一楼，他将她搂出去，就在楼底电梯旁继续亲，有住户经过看他们的热闹他也不管，只管将人压在怀中用力吻。
他难得这样动作猛烈，像真要将楚萱敲骨吸髓，楚萱被吻得呼吸艰难，招架不住地开始伸手在他头上乱抓，摸到他耳朵就开始用力拧。
陆淮这才脱离楚萱的唇。
楚萱一边大喘气一边用力瞪他，等能说话，她开始骂：“你就是个疯子！神经病！你就会欺负我！”
想到他开了一夜车狂飙而来，连外套都没穿，她又气他这种执拗：“你开这么远来我这做什么？你回去！我不想见到你！”
陆淮任她骂，等她稍微消停，他继续凑到她唇上，又带给她一场狂风暴雨，等察觉到楚萱喘不了气了，他再放开她。
这样固执地反复几次，楚萱终于不再说话，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胳膊上，委屈又凶狠地看着他。
陆淮揽着她人将她带到车里，开始解释：“我不是刻意隐瞒身份。起初是没到解释的地步，后来觉得没太大必要，我以为你愿不愿意接受我，跟我是谁无关。”
情绪泄掉后，她已经可以理性思考，但楚萱毫无回应。
陆淮说得是有道理，他具体是什么身份，并不是她和他二人关系里她真正在意的重点，但被蒙在鼓里的滋味也确实使她难受。
信任的建立如针挑土，崩塌却如水推沙，一个谎言就摆在面前，极容易让人联想到更多的方方面面，让她开始质疑那些他曾经给她说过的话。
——关于十年前失约的、关于十年间是否爱过别人的、也关于如今她是不是别人替身的。
“我以为你不接受我，是因为你有男朋友。”陆淮又说，但他今天也明白了，症结不在这里。
然而，即使是这样，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楚萱以前不是心有所属也没接受他，现在还多了个热搜替身这回事。
陆淮紧紧看着楚萱，当面解释宋馨的事：“没什么替身，你不是，她也不是。我跟那位也不认识，只是见过几次面。”
楚萱这下有了反应：“哪几次？”
陆淮静了下，开始一一细数：“近的在公司年会，再往前在她生日宴，第一面应该是六月，我见到你那天。”
楚萱本身带着一定的答案问的问题，她在宋馨生日宴那天见过他的背影，问他的话也是一种试探，但陆淮最后这句话让她结结实实意外了几秒。
楚萱去回忆六月份自己的活动轨迹，比较记忆深刻的，是她帮着王建玲临时送一批产品到一个活动现场，那天的活动请了宋馨，
她还差点被宋馨的粉丝挤倒。
这么一想，她拢共就见过宋馨三次，每一次陆淮都在场。
这样巧合。
见她又开始沉默，还是没信他，陆淮将手机递给她：“我跟宋馨没任何关系，她生日宴我去是因为我在那见沈延，他律所和他们经济公司一直有合作。你可以查我的通讯录，查聊天记录，查你觉得任何有疑问的地方。”
楚萱却撇开脸不看，开始翻旧账：“你以前当我偷窥狂，防着我。”她无意间瞥见他备注的她名字不对让他改，他抬手就捂住了手机屏幕。
陆淮拉她的手，将手机硬塞进她手中：“我以前以为你故意甩了我。”所以他那时候不想给她透底。
楚萱转脸回来看他，眼神变冷变警惕：“所以你来CG其实是为了报复我？”
他也曾以为他是应该去报复的，可见到她的第一面他就明白：“为了要答案。”答案是什么他要到了，却也要到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残忍真相。
他本来准备拿一天正式讲的，可被突发事件推到现如今的状况，陆淮干脆就地表露心迹：“萱萱，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楚萱怔一下，眼皮和鼻尖红肿着，分明一脸脆弱模样，发嗡的声音却透出一股决绝：“我们不合适。”
几乎是立刻，陆淮就反问：“哪里不合适？”
楚萱像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回答得头头是道：“家庭，身份，性格，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