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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_嗷飞飞【完结】(14)

  冰雪剔透的人眼底是一片沸腾的火。

  “她入了郁家,便是郁家人。我不强求,但对乌石兰部,你决不能手软。”

  郁贺眼睛雾蒙蒙的,眨了眨,流下两行泪水。

  他猛地抽泣了下,嗓音都要扯破:“我对不起我阿姐!”

  “那是个胡人,她是个胡人,是乌石兰部的大小姐!我要杀她!要杀她,要杀她……”

  孟长盈松开了手。

  郁贺却脱力般伏在席上,湿淋淋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哭得像是鸿雁哀鸣。

  孟长盈垂目看着脚边的郁贺,忽然明白了。

  他怕孟长盈要他杀,更怕孟长盈不要他杀。

  那点悲哀蔓延出来,孟长盈安慰不了他。

  谁又比谁活得轻松呢,不过是活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孟长盈拿起案上冷掉的杯酒,仰头饮尽。

  郁贺的哭声惊动旁边两个打架的,于是三人开始抱头痛哭,不知道在哭什么。

  星展哭得尤其伤心,嗷嗷冒鼻涕泡,把郁贺的悲伤也变得滑稽起来。

  本来在山上喝个酒也不算大事。只是天色渐晚,郁贺迟迟未归,乌石兰萝蜜竟找了过来。

  小姑娘头戴风帽,身着皮裘,脸蛋冻得通红,接过醉熏熏的郁贺,气鼓鼓地和他咬耳朵。

  “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孟长盈靠在小几上,见她还要过来行礼,只摆摆手示意不用。

  仆从簇拥着夫妻二人,慢慢走入雪白天地中,渐行渐远。

  孟长盈以手支颐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一会便眼前模糊,倒不是哭了,而是身子撑不住了。

  一场畅快酩酊,值得为此生一场大病。

  这是孟长盈昏死之前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紫微殿中药味更

  浓,可孟长盈却没有时间再休养了。

  冬来一日冷过一日,苍江大半上了冻。

  凌汛倒是止住了,可苦寒时节,受灾百姓若不及时安顿,后患无穷。

  “主子,杨大人密信。”

  孟长盈披着厚袍,伸手接过信。玉镯晃动之下,手腕苍白纤细得过分。

  她低低咳嗽着,快速浏览一遍内容。

  月台适时端来热茶,孟长盈抿着茶水,热汽中一张雪面凝眉沉思。

  “叫万俟枭、纥奚五石,可那昆日来。”

  星展面露诧异,瞟了眼月台。

  月台皱眉,语气温和中带着严厉:“别傻站着,这几位你亲自去请,把人带到书房。”

  孟长盈点点头,和月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放下手中信件,再看向星展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多和月台学。”

  星展:“……是。”

  这种情况时常有,星展总疑心这两人在她来之前就通过气,不然为何主子都还没开口,月台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呢?

  更让她纳闷的是,长信宫除了老皇帝和小皇帝,还从来没别的胡人进来过呢。

  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叫那几个讨人厌的胡人进长信宫?

  孟长盈不曾遮掩什么,太极宫便也得了消息。

  德福禀报完,紫宸殿鸦雀无声。

  两息之后,“咔嚓”几声。

  万俟望今天才从藏书阁带回来的珍贵汉文简牍,已尽数在他掌下断裂。

  德福惶恐跪地:“陛下息怒!”

  万俟望嗓子里挤出一声“呵”笑,声音低得如同情人呢喃,却带着翻涌的血腥味。

  “孟长盈,你好得很呐……”

  而彼处万俟枭很是摸不着头脑,纥奚五石和可那昆日就更不用说了,谁不知道孟太后是坚定的汉化党。

  别说漠朔九部,就是普通漠朔胡臣,也少有人能入得她眼。

  如今长信宫卿星展亲自来请,去处还是长信宫,非太后亲信都进不得的地方。

  虽说几人都一头雾水,但心气倒是被顺得舒畅许多。

  三人一路进了书房,皆垂手行礼。但眼珠子都四处转着,对这第一回 踏足的长信书房满怀好奇。

  屋中并不奢华,书架宽大,摆满了竹简书本帛画,四处熏暖。桌上笔墨纸砚齐备,摆着些文玩。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孟长盈竟亲自起身,走到万俟枭面前,抬手轻托着他的小臂。

  “王爷请起。”

  万俟枭浑身一震,发辫上的金玉哗啦脆响。

  平日总阴鸷压着的眉眼都绽开,眼珠子瞪着漆黑皮臂鞲上那两点净如葱白的指尖。

  孟长盈并未施力,只是指尖轻轻触在万俟枭臂鞲上。

  柔软与坚硬,白皙与纯黑,一碰而分,莫名地让人……心旌摇曳。

  万俟枭随着她动作而站起来,行动间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垂涎美味的野狼。

  第11章 做局生死权欲之间,要命的香气

  “两位大人也请起,”孟长盈转头吩咐:“星展,还不为王爷和大人看座。”

  三人满腹疑团地落座,不知道这唱的哪出戏。

  唯一知道的是,对胡人不假辞色的孟太后,竟这样抬举他们。今日这一番拿出去足够让漠朔九部贵族艳羡。

  说来也怪,明明是难分难解的对手,可对手的认可就是让人满足。

  尤其是孟长盈这样不可小觑的对手。

  宫人上茶,同时为万俟枭三人奉上热乳酪。

  青瓷碗盛着白乳酪,奶香醇厚散开,是漠朔人冬日最爱喝的。

  万俟枭注视升腾的热气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娘娘召我等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孟长盈手指在天青瓷盏上轻划,娓娓道来。

  “不瞒你们,杨朝方才来信,苍江水道截弯取直,如今大半冻实。凌汛也算是控制住了,只不过……”

  孟长盈声音拖长,目光轻掠过三人的脸,眸色渐冷。

  “乌石兰烈贪贿灾款灾粮数十万,还在前方做起了甩手掌柜,只管吃喝嫖赌。若不是杨朝常岚和浔州曲州刺史一同奋力救灾,只怕此时河东道早已灾民遍地,反贼四起。”

  万俟枭后槽牙紧了紧,他早知道乌石兰烈不靠谱,但也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但如今这结果,不正是孟长盈想要的吗?

  或者说,也正是他想要的。

  “今日请三位入宫,便是一同商议此事。”

  孟长盈话落,纥奚五石和可那昆日面面相觑,又一同看向万俟枭。

  万俟枭拳头缓缓握紧,抬眼看人时下三白骇人。

  “乌石兰烈与我们关系密切,这话娘娘不该来问我们吧?不如去和皇上商量。”

  不论乌石兰烈的军权最后落到谁手上,他都是和漠朔九部站在一起的北阳王。

  他岂能在事情未定之前,急吼吼地出手,这不是让漠朔九部和他离心?

  他这么一说,纥奚五石自觉领悟其意,立马附和。

  “王爷说的对,乌石兰大人一事事关重大,更与北关边军和胡汉争端息息相关,娘娘可要慎重啊!”

  话里威胁意味不难察觉,可惜就是领悟得不太对。

  可那昆日左右看看,谨慎地没有表态。他儿子是出了名的无用纨绔,他也是出了名的老成干练。

  面对这番态度,孟长盈毫不意外。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书案旁挂着的舆图前,手指沿着大朔边境线描绘。

  “乌石兰烈如今是笼中之鸟。我与他有灭门血仇之,无论诸位是否出手,乌石兰部必亡。”

  孟长盈语气并不激烈,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死寂。可谈论的却是漠朔九部之首乌石兰部的灭亡。

  这样的大事在她口中轻易如覆手拂落叶,诡异中让同为漠朔九部的纥奚五石和可那昆日无端胆寒,竟升起了些不该有的兔死狐悲之感。

  孟长盈仍背对着着三人,手指划过山岳江河,停在北关四镇防线上,曲指一敲。

  “然北关军镇历来由漠朔将领执掌,若是无人愿意争这份功,相信汉臣咬咬牙,还是能咽下这块硬骨头的。”

  说到这里,孟长盈转过身,目光直指万俟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爷,你说是吗?”

  万俟枭眉头紧锁,额上隐约见汗,一时间都坐立不安。

  若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甚至想站起来走两圈透口气。

  他知道孟长盈在逼他表态,甚至连盟友都已经为他择好。

  若他点头,日后他与纥奚部可那昆部,便能如曾经的乌石兰部一样风光。

  可是,不知是什么在拦着他。

  也许是游牧民族天生的敏锐警觉在告诫他,这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何况这馅饼还是汉太后塞他嘴里的。

  但他更知道,珍贵时机千载难逢,失不再来。

  可那昆日是个难得的聪明人,也是漠朔九部的二把手。按理说他该和乌石兰部密不可分才对。

  但实际上,往往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嫌隙才最大。

  乌石兰烈忌惮可那昆日,乌石兰部更是暗中打压可那昆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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