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闻乾之名,吕慎严又是一阵气愤:“若不是我耽搁许久,怕是也不会抓到这厮!”
吕家每年都去白松收黄芪,今年因先帝生出开战之心,税突然提了两成,导致药户和采药人手中的上好黄芪都卖钱抵税,流入市中的好药比往年要少,也贵许多,吕慎严因此在白松多停留了半月有余。
也是在此时遇见了疯癫的闻乾。
初时他并未认得出来,与兄长去京城接小妹的尸骨回梁县前,吕家就已经听说闻乾冻死在流放路上了。直到从他口中听见“仙鳞仙羽”两个名字,他才顿觉诧异,揪住人看脸,才认出这不就是那害得小妹家破人亡的闻乾吗?
“听当地人说,他也不知是何时到白松的。起初还不是这么疯疯癫癫,偶有清醒,还会给人诊病要钱。流浪许久慢慢就变成这副模样了。”吕慎严说,“我一叫他名字,他就跑,一路上追追赶赶,才闹得如此狼狈!”
人一疯癫,力气就变大,吕慎严与他撕扯不动,便拿绳子绑了,结果他还能跑。
“看来吕家是恨极了闻乾……”为了捉拿个疯子跑了这么远。
“怎能不恨啊?!”吕慎严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身上那儒医风雅全然没了。“我父亲本是长兄,可是他老人家去得太早。全靠我二叔撑起吕氏一族,叔父叔母将我们一众晚辈视如己出、一手带大,见仙就如我亲生妹妹一般。若没有、若没有那闻乾……!我叔父、我妹妹怎能含冤而死!”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
“后来闻乾就攀上崔宝盒,不想让人知晓他曾为吕氏医馆学徒,竟不让我们兄妹相见!我与兄长数次去京城,她都托人说过得极好,没有半分委屈!”
原来感情如此深厚,怪不得会千里迢迢将吕见仙的尸骨从京城运回梁县老家。
“当时闻乾之事闹得极大,叔父被牵连入狱,我们四处奔走却仍是无用,害得他老人家屈死于狱中,临终前只求我们能救回见仙和她的一双儿女。可我们待去京城时,见仙罚为官奴婢不得脱籍,而仙鳞惨死,仙羽不知所踪……”
说到激动处,吕慎严已经是哭出眼泪来。想到是在人前,赶忙拿袖子拭去,充满歉意地说:“失态了,请崔统将见谅……”
崔玉节沉默地摇头。
如果吕鹤迟生在这样的家里,她该活得有多么快乐。舅父们会视她若珍宝,她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医官,有一个真心相爱且与她陪伴终老之人。
“让老丈想起伤心事,是我失礼。想请问吕丈人,这一路上是否遇到过一对姐妹,妹妹长得十分高壮,很惹眼。她们也从梁县往东来。”
既然吕鹤迟没有相认的心思,崔玉节也不敢说太多细节。
吕慎严仔细回忆,“不敢瞒崔统将,这一路与我同样向东来的极少,多数都是从东辽往外避难之人,若有,我一定会记得的。”看崔玉节有些失落,他赶忙又问:“那两位姑娘既然从梁县来,可否告知姓名?梁县不大,在下或许能认识呢?”
“她们不是梁县人。没事,我自会想办法。”崔玉节说道,“安延此刻即将开战,老丈尽快归家为好,我可作保为老丈再出具一份文书与行资。”
无论找不找得到吕鹤迟,他都得想办法保全她家人的平安。
“使不得使不得!”吕慎严连连摆手,“况且我还不能单独留闻乾在此。我抓住他,不仅是要让他归案,还因为他身上之毒也许跟风凝月露有关。我叔父临终时曾嘱托,吕氏一族需得为此药负起责任来!”
风凝月露……?!
崔玉节与左符听见这话,不由得一惊:“中毒?他中毒了?”
“是啊,所以他才疯癫成这样。那毒与风凝月露极为相似,却药性更烈,”吕慎严皱紧眉头,语气沉重,“我时时都在给他诊脉、观他内外症状。几次遇险后更是亲眼所见,他伤愈极快,濒死都能复生,所以在白松时都说他被鬼附了身。”
崔玉节握紧了手中刀柄。
吕鹤迟去梁县时,难不成是知晓了什么?然后才一路往东?
按脚程算,她们的马应该比吕慎严快上许多。万一真是追着到了白松,听见这些传言,去找人一探究竟?
那她现在在哪儿?
安延县城没有多大,她若未在此处现身,最大可能就是去了白余。
白余封城,万一安延被攻破,她可是连逃都逃不出。
吕鹤迟啊吕鹤迟,怎么这世上的倒霉事,全被你碰上了!
从柴家去官舍见胡氏的路上,吕鹤迟脑袋里一直在打架。
她总觉得自己是否想得太多,是不是因为参与过宫变而凡事都爱往阴谋坏处想,只凭郭桥手中有乌洒铜钱,能代表什么?这算得上什么证据吗?
柴家准备中秋家宴,这没有什么;为守城军士送上酒宴犒劳,也算合情合理,没有谁规定战时就不能喝酒吃肉了吧?
而胡氏,又能够信得过吗?
龙牙关被破,崔玉节与大应禁军会死守安延。若她想得多了那是最好,万一不是,安延会腹背受敌,而安延失守,则意味着乌洒拿下龙窝湖,可深入大应腹地。
她没有其它选择了。
站在县衙宅门前,吕鹤迟还是拍响了门。
第85章
胡氏不想给吕鹤迟开门,“我已经说了不必再来,吕姑娘何故一而再再而三上门?”吕鹤迟从门缝里塞进手帕包裹的一物:“我有一物,想请夫人看看。”胡氏捡起来打开,面色一变:“你如何会有这种东西?!”一枚乌洒铜钱,正静静地躺在手帕里。是吕鹤迟从丽女妆奁里偷出来的。“是从柴家发现的。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胡氏立即开门把她拉进院中,仔细锁好门,低声逼问道:“这可是县衙内宅!你若说不清此物来历,我只要略一高声,就叫人将你以细作论处!”吕遂愿护着她阿姐:“我们若是细作,何苦还来冒着风险来找你?”“夫人,我自有文书关引可证明身份!事关重大,我姐妹于此地孤立无援,只能斗胆请夫人助一臂之力!”胡氏盯了吕鹤迟一会儿:“好!”进了内厅关好门窗,她问道,“说吧,你到底是何人?”吕鹤迟便将自己来历与到此地的目的一一道来,胡氏以仔细看了盖有各路官印的关引、新帝封赏文书,终于放下戒备。“我曾与师父在军寨落脚,听闻过乌洒铜钱,这还是第一次见。”吕鹤迟看着手帕中的物品,亲自与大应铜钱比较过,区别更为明显。胡氏亦从箱笼之中取出一漆盒,里面同样是一枚乌洒铜钱,只是铸币年号不同。“我父兄皆为戍边军士,这是我阿兄早年击退乌洒时收缴而来的战获,供奉于父亲灵前。此后不过三年,阿兄也战死!”胡氏握着那枚铜钱,“我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乌洒人,更不会放过通敌叛国之人!”吕鹤迟问道:“我手中这枚,是白余守备郭桥赠予柴家妾室的。他会不会也是收缴所得?”“绝无可能!”胡氏斩钉截铁地说,“其上年号为新王所铸,如今才是第一次开战,哪有机会收缴?!”若是普通钱币也就罢了,这可是敌国王侯赏赐,本就应该军法审问,更何况还是眼下两国开战之时!吕鹤迟看她激动不似作伪,低声问道:“夫人……知县郎君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吗……?”若郭桥通敌,柴家与柴三果定参与其中,甚至还可能是教唆其叛变之人。看柴同对刘贤的态度,会否以此威…
胡氏不想给吕鹤迟开门,“我已经说了不必再来,吕姑娘何故一而再再而三上门?”
吕鹤迟从门缝里塞进手帕包裹的一物:“我有一物,想请夫人看看。”
胡氏捡起来打开,面色一变:“你如何会有这种东西?!”
一枚乌洒铜钱,正静静地躺在手帕里。
是吕鹤迟从丽女妆奁里偷出来的。
“是从柴家发现的。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胡氏立即开门把她拉进院中,仔细锁好门,低声逼问道:“这可是县衙内宅!你若说不清此物来历,我只要略一高声,就叫人将你以细作论处!”
吕遂愿护着她阿姐:“我们若是细作,何苦还来冒着风险来找你?”
“夫人,我自有文书关引可证明身份!事关重大,我姐妹于此地孤立无援,只能斗胆请夫人助一臂之力!”
胡氏盯了吕鹤迟一会儿:“好!”进了内厅关好门窗,她问道,“说吧,你到底是何人?”
吕鹤迟便将自己来历与到此地的目的一一道来,胡氏以仔细看了盖有各路官印的关引、新帝封赏文书,终于放下戒备。
“我曾与师父在军寨落脚,听闻过乌洒铜钱,这还是第一次见。”吕鹤迟看着手帕中的物品,亲自与大应铜钱比较过,区别更为明显。
胡氏亦从箱笼之中取出一漆盒,里面同样是一枚乌洒铜钱,只是铸币年号不同。
“我父兄皆为戍边军士,这是我阿兄早年击退乌洒时收缴而来的战获,供奉于父亲灵前。此后不过三年,阿兄也战死!”胡氏握着那枚铜钱,“我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乌洒人,更不会放过通敌叛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