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is.:我想见你。】
【Iris.: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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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阵,京北的雪总是一场接着一场。
从十八岁到现在,在这里生活也快七年,按理说早该对雪天有所习惯,可瞧见外头银装素裹,绵软雪堆盖在地上,似一块发酵良好的蓬松面包,还是会不免讶然。
对雪的向往,或许是刻在南方人基因里的天性。
前夜落的是大雪,被纯白覆盖的长街尤为悄然。
行人们裹紧羽绒服,低着头脚步匆匆,靴底踩过路面,伴随咯吱轻响,踏出一串歪扭的脚印。
没来得及在家吃早饭,温书棠去了公司楼下的便利店。
三明治加水煮蛋,打工人的标配套餐,坐在吧台椅上剥蛋壳的时候,谢欢意的视频电话打进来。
听筒里的女声提出要求:“棠棠,能不能把摄像头转一下呀。”
“我想看雪。”
温书棠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好伤心哦,在你心里我还没有雪重要。”
“才不是呢。”谢欢意嘿嘿两下,随即老生常谈地抱怨,“这都十二月了,别说雪了,漓江连一滴雨都没下,估计今年又是暖冬。”
“还是京北好,年年都有雪看。”
温书棠撕开三明治外的包装:“那你也来京北发展呀?”
“这可不行。”她撇撇嘴,开始了常规的秀恩爱操作,“我舍不得和男朋友异地恋。”
闲聊几句,谢欢意那边催着开工,挂断电话后,消息栏那里多出一个小红点。
【Iris.:天气冷,记得穿厚外套。】
【Iris.:下雪路面滑,走路时不要分心。】
加上好友后,他们聊天的次数并不多,周嘉让只是偶尔会发消息过来,提醒她降温要添衣,晚上早点休息,或者是其他生活上的琐事。
温书棠客气应着,心情好的时候会在后面加上一句:【你也是】。
临近年底,工作也愈发忙碌,大大小小的项目都到了收尾阶段,那天晚上十二点,法语组仍然一片灯火通明。
漫长又痛苦的加班结束后,Chloé点了炸鸡和烧烤,招呼他们去茶水间吃宵夜。
围着长条桌落座,不知谁先挑起的话题,询问大家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外语专业。
一圈听下来,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有人是被调剂,有人因为热爱,轮到那个短头发的实习生时,她迫不及待地吐苦水:“我上初中那年,有部翻译官题材的电视剧一下子火了。”
“我当时追得特别上头,发誓以后也要像里面那个女主一样,成为一名光鲜亮丽的翻译官。”
“结果呢……”
她耸耸肩膀,无奈摊手:“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众人笑作一团,Chloé都跟着调侃:“看来电视剧害人不浅啊。”
“棠棠姐。”冯楚怡咬着插在可乐罐里的吸管,戳戳身边人的胳膊,“你呢?你为什么来学法语啊?”
“啊。”
眼帘猛地一抖,温书棠表情发僵,钝钝调整了几秒:“也没什么原因。”
她浅浅笑着,含糊带过:“瞎报的。”
吃吃喝喝地扯着闲话,短发女孩忽然发出惊呼:“嗯?马上就要到冬至了诶!”
“太好啦!”一对圆眼弯起,她掰着手指倒计时,“我喜欢的歌手终于又要发新歌了!”
冯楚怡拿起半块炸鸡,略显疑惑地侧过头:“嗯?之前没听说你追星啊。”
“NoNoNo!”女孩摆摆食指,“不算追星啦,只是单纯喜欢他的歌。”
冯楚怡平日也对音乐多有兴趣,好奇道:“叫什么啊?”
“你们应该没听说过,是一个很低调的小众歌手,叫Secret。”
提起偶像,她话匣子彻底被打开:“我和你们说哦,他特别特别厉害,词作编曲演唱样样擅长,发布第一首单曲就吸粉无数,还提名了那年的新人奖呢。”
“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公开露过面。”女孩鼓着腮,肩膀一点点塌陷下去,“而且奇怪的是,他每年就只有在冬至这天才会发新歌,其余时间都是失踪人口状态。”
她拿出手机,递到几人面前:“给你们看他的主页。”
冯楚怡伸手接过,食指在屏幕上滑动,语调逐渐上扬:“《十八》、《十九》、《二十》……?”
她有点好笑地愣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歌名,是什么神秘编号吗?怎么又草率又新奇的。”
“是吧。”女孩赞同地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我都能料想到他这次新歌的歌名,肯定是叫《二十五》。”
“每年都在冬至发歌。”另外一个女生参与到她们的讨论当中,托着脸颊猜测,“难道这天对他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大概吧。”短发女孩晃晃脑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要是我在这天过生日就好了。”她闷闷地泄出一口气,“这样就能把每年的新歌当成是Secret送我的生日礼物。”
“诶?”
冯楚怡倏地意识到什么,转头望向窝在沙发里发呆的温书棠,倍感巧合地抬眉:“棠棠姐——”
“你的生日不就是冬至吗?”
第70章 新歌 他可能受过情伤。
不及当事人有反应,女孩先一步睁大眼,惊讶地半启着唇:“真的吗?”
“好巧啊。”
温书棠抿唇笑了笑,没有否认,但也没接什么。
“其实外界对他的猜测有很多。”女孩拨弄着自己微卷的发尾,向右撇撇腮帮,“有人猜他是强迫症,有人猜这是一种营销手段,不过更多还是说——”
她压低音量,身体不自觉向前倾斜,满脸神秘兮兮道:“他可能受过情伤,写歌是为了纪念那个女孩。”
“真的假的?”冯楚怡嗅到了八卦的气味。
“你自己看嘛。”女孩抬抬下颌,有理有据,“他的关注列表只有一人,主页上也只留了一句话——”
冯楚怡垂下眼,点亮即将熄灭的屏幕,把界面拉到个人简介那块。
唇瓣翕动,她下意识轻读出声:“Je n'ai envie que de t'aimer.”
“这不是Paul Eluard的那首情诗吗?”秀丽的五官皱在一起,冯楚怡想起什么噩梦,“大二上诗歌鉴赏的时候,我们那个老师特别喜欢用他的诗来折磨人,动不动就叫我分析里面的情感和意境。”
“搞得我每次上课都提心吊胆的。”
女孩也遭受过这种毒打,抛去一个感同身受的表情,随即将话题拉回来:“但你们不觉得这句真挺浪漫的吗?”
“除了爱你,我没有别的愿望。”
“也不知道Secret是不是会说法语。”她碎碎念叨起来,“要是有机会能听他唱法语歌,那简直不要太幸福。”
冯楚怡多看了两眼,把手机还给她:“被你这么一说,这人倒真和名字一样,神神秘秘的。”
“等有机会,我也去听听他的歌。”
女孩眼睛弯成月牙,开启疯狂安利模式:“绝对好听!入坑不亏!”
她们很快又聊起别的,温书棠默默坐在一旁,头颈微低,冷调灯打在细密的眼睫上,朦朦胧胧拓出一层光影。
不知怎么想的,她点开左下角被冷落许久的音乐软件,又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里打出那串字母。
Secret。
茶水间信号不稳,加载速度比较慢,温书棠拿起纸杯,仰头小口喝着,片刻后,跳转出相关页面。
指腹悬空,磨蹭着点进去,主页里很干净,和刚刚讨论的没什么区别,除去七首歌和那句介绍外,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那张单调的梧桐树背景图。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本想放大仔细看看,不小心却碰到了关注键。
[关注成功,你们已经是好友了。]
……
提示冷不丁跳出,神色霎时怔愣,手一抖,纸杯里的果汁洒在裤子上。
凉意渗进皮肤,她慢半拍地回过神来,伸手抽出两张纸巾,慢慢擦着被泅湿的那块布料。
弄了好半天,还是能看出橙色的淡印,温书棠起身,到洗手间做进一步处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
再回来时,她拿过手机,看见通知栏有新消息。
【Iris.:还没睡?】
【Iris.:在加班?还是失眠睡不着?】
温书棠不清楚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没睡的,但此刻她心思乱得厉害,并不想和他闲聊太多,很敷衍地回:【就要睡了。】
他好似读懂了她的意思:【那不吵你了。】
【Iris.:晚安。】
切回音乐软件,温书棠盯着互相关注那四个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