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胃口是很不错的,目前已经打到江夏郡了,他的地盘和林一的略相似,也是一个三角状,以江东为二角,尖角至江夏。
江骋自从打下上谷和代郡之后是真打不动了,他又不是什么魔鬼,在不打仗的时候,他也不会无故搞屠杀,反而杨裳很能稳定军心民心,他是个被武将行业耽误的好郡守。
之所以不往外打了,纯就是没那么多兵,势力有一个消化期,严格来说林一也才消化掉了辽东而已,辽东青壮皆愿意为她而战,这才叫消化掉了。被推上战场的兵永远打不出战力,真正能用的精锐万儿八千的就足够了,假如一个人号称有百万之师,那么他的精锐兵力超过三万都算他牛逼大发了。
当然,目前三大反王都是头一次造反没啥经验,也不怎么好意思吹嘘自己,林一这边浅浅地吹了个牛皮,自称有“大军二十万”,陆行作为她的手下败将,不好吹得太过,就自称江东水师十八万。江骋这边是以黑水骑兵三千之数与杨裳的雁门杨家军一万作为基础,太原和上党世家作为最初合伙人每家出私兵五千归入江骋帐下,然后就没然后了,江骋并没有扩军,他的军队不要杂兵,只要精锐。
三家的地盘合在一起就很幽默,中间的几郡一都就正好是魏朝现在的地盘,等于三方把魏朝围了起来,还是很严格的围三阙一,给洛都方面留了一条自颍川、汝南、再往南郡,最后逃往长沙的坦途。
但是!不能跑,南逃才是死路,如今魏朝的位置正好在三家合抱的方位,一旦逃了,人家三家中间留出这么大一块肥地,失却中原尊位,魏朝这边死得更快,反之,仍旧占据洛都,便还有几分昔日王朝的旧威。
春二月末,魏帝萧宏生了一场大病,太子在宫里冠冕都戴好了,魏帝俩眼一睁,醒了。他又又又一次命硬熬过来了,而且醒来后大怒,把太子下了圈禁,不少官员还以为他又要搞老一套呢,但是隔了没几天,老头又把太子给放了。
没法子呀,萧宏已经打定主意,他不做那个亡国之君,现在还能熬几年是几年,万一命长熬到被打进洛都,他就火速传位太子,他做倒数第二个魏帝,儿子做魏末帝。
在醒来后,萧宏分别做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宣布林一不是他的女儿玲珑公主,民间谣传均不属实,乃是奴婢弑主冒充公主和亲,啊对,他顺便把公主下落给圆过去了,这可不是菜鸡操作,而是从法理上锤林一一拳。
第二件,正式册封杨裳为异姓王,王号朔西,同时将江骋册为世子,加封定桓大将军,几乎是直接把江骋打下来的那些土地划为封疆之地,命杨裳父子出师讨逆。
至于谁是逆,嘎嘎!江骋总不能飞越过林一的地去打陆行吧?
总之,圣旨是下到雁门地方了。
雁门大营之中,文武分席,杨裳坐于主位,江骋却也没有坐下首,而是在杨裳身边有一个单独的位置,这不是后来有的,而是江骋拜父之初,杨裳就定下的位次,送走使节,杨裳便道:“魏帝老儿打得好算盘,封王于我来说虽然名正言顺了些,但仓促去攻林女也绝非什么易事。”
他脸其实还蛮大的,说得好像艰难一些能打下来似的。
江骋没有那个装逼的习惯,他等杨裳说完,拧眉说道:“林一此人,喜好追逐军心民心,轻蔑世家,她的根基也在军民之心能为其所用,倒是魏帝陆行之流不必放在眼中,魏帝此举,无非举敌之矛攻敌之盾,而我们所得只是些许名分,实划不来。”
杨裳心里不大爱听这个,不置可否,又看向赵氏的一名谋臣,那谋臣眼神微动,出言说道:“少将军,魏朝四百年国祚,乃堂皇之王朝,若能得其正名,我西北军便是出师有名,乃勤王之师,有名亦有实,虚名也是利,何况如今北地双雄并立,不攻林女,难道让她半壁江山?迟早之事也。”
江骋眉头还是拧着,“正如阿父所说,如今仓促,魏帝不安好心,就算要攻,也不是现在。”
席位上有一中年人忽然长身立起,对杨裳略一拱手,沉声说道:“主公,澄有一言,请主公细思。那林一虎踞燕齐之地,自历战以来几无败绩,少将军虽骁勇无双,但不曾与她交战过,前番江东王去势汹汹,也很快折戟,而我西北初定,尚有朔方未收,如今是我怕她,她怕我,竹竿打狼两头畏怯,正是争分夺秒的势力消化期,贸然出战,林一倘若不敌少将军自然最好,可若被她击败,主公又当如何?”
是的,名将未见败绩之时,都有一个积累起来的“势”,有的心气高的人真的撑不住那一败,江骋和林一都是这个状态,两家现在接壤啊,身后势力都不拉跨,林一要是败了,杨裳这里乘胜追击肯定能吃得满嘴流油,江骋若败呢?林一后头的雪域汗王是吃素的?到时候不知要损失多少人和地。
当然,这谋士看得出来,杨裳一辈子就图个权名,权现在他是得到了,可是名不大好听,哪家反王的名声好听了?现在能争个霸王的名号都不错了,那些方士也是的,不晓得说好听话!
他缓和语气,说道:“当然,圣旨既下,接了就是,主公完全可以先答应下来,接了王玺戴了冠冕,办个二三月的仪式,招兵买马再花半年,什么时候出兵,那不也是迟早的事,使节那里,招待他个一年半载又不是花费不起。”
杨裳的脸色顿时和缓了起来,帐中文武看他脸色,气氛也为之一松,还有人调笑说道:“王澄,真有你的,是不是大世族脑瓜子都这样灵光的?听说你家幼女都在河间做郡守了。”
王澄脸色不变,有的世族那是没条件几头下注,身家全家人家核心老巢区,王氏既然有那个两头下注的机缘,被人调笑几句又怎地?
果然这人这话不中听,杨裳都瞪过去一眼,王澄是他夫人的小叔,也是他的内叔父,这是自家亲戚,至于王澈的事他早些年就知道,而王清英那边他又不觉得可惜,一个女人就是有些本事,他也不可能给她个郡守位置做,去林一那边就去呗。
他反倒是比较心疼当初跟王澈走的那一批王氏族人,主要那会儿他也没想到以后的事啊,要是那些人没走,在他这边肯定能得到更多提拔。
事情就此定了下来,封王肯定要,不要白不要,至于去讨伐逆贼,讨伐肯定讨伐,但是要有规范,有计划,要庙算好一切,至于什么时候去讨伐?等我这边封王结束的,封完王我还得秋收,秋收了我还得修修屋子防漏雨的。
与此同时,林一也收到了自己被归为奴婢弑主,冒充公主和亲,野心勃勃,祸乱江山社稷的那一档的消息。
正在地里吃虫的林一啄着个菜青虫愣住了,用翅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地嘎出了声,菜青虫一落地就蛄蛹着躲入杂草堆里,林一都没有注意,再次指了指自己。
来报信的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林一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啊我?我祸乱的江山?
就这、这么大的一口锅扣下来,是准备拔毛烧鸟汤喝吗?
第158章
不管林一愿不愿意承认吧,反正魏帝是把祸乱江山这个锅归给她的,主要当初林一打四郡和天水贼几乎同步,林一觉得魏朝灭亡从天水军始,但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怎么情愿把朱大方这个层次的流民首领看作王朝末路的第一把火,所以稍微加工一下就成了妖女祸乱。
而且她还自称是飞鸟化人呢,禽鸟之身,那不就是承认了自己是鸟妖?非常合理。
不止江骋那边要开会讨论,追上去吃了那条菜青虫后,林一也组织了一下在勃海的群臣开会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她这个群臣的班底……比较寒碜。
崔殊不在,王澈坐的是谋臣席位第一个,虽然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功绩能坐这儿,但面上都还是友善的,这也不难装,谁对上王澈的脸都撒不出火来的。
崔元和苏起在王澈下首坐着,两人关系比较近,也经常来往于勃海和胶东之间,其后是琅琊王氏宗子王宣,东莱王氏宗子王修,对面当然不是武将席位。事实上林一班底里的武将都安置在郡县地方上了,对过坐的是高若封时还有几位新入职的官员,林一进来的时候都惊了,没想过自己的破班底还能坐得挺有气势。
王宣挺急着表现的,林一一入座就开口说道:“如今魏帝想将我们置于火炉之上,若以讨逆为名,令天下反王会盟,来争一席,我主则危矣!”
高若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年轻小伙,“不要夸大其词,现在只是商议应对,什么天下反王会盟,如何会盟,在哪会盟?一天到晚学些纵横家的口舌。”
崔元想了想,打断说道:“主要是江骋和陆行两方,此二人一头一尾与我方接壤,或是会令英雄聚于洛下……”
“年轻人一天天的净会胡思乱想,难道集个几十万兵马来攻我们?”高若不屑,“魏朝最鼎盛时能调动十几万兵就不错了,粮草后勤哪里来?书生写话本,神兵从天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