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脚步声终于缓而轻地渐渐远去。
楚离满以为一切告一段落,于是放松腰腹,弓起脊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随着脑中拉紧的弦一并放松下来。
当她浅浅拉伸各个部位的时候,身上的纱裙却贴着肌肤,像流水般滑过。
这裙子本就薄如蝉翼,也没有内衬,是专为修炼而准备的特殊衣物,令她得以敏锐地察觉到少年身上的每一丝变化。
先前在他胸前下井字棋的时候,楚离便能直接而密切地体会到少年腹部的温度和僵硬的程度,当他警惕时,腹部的温度便会显著升高,肌肉更是寸寸绷紧。
那时她掌握着全局,是当之无愧的身居上风者,故而能够安坐如山。
可是眼下,情形似乎有所逆转。
楚离不知,是先前喝来去火的灵栀花茶后劲太大,还是她刚刚剥的荔枝跟葡萄冰了点,又或是她衣着单薄坐了太久却仍未开始修炼,她隐约觉得身下发冷,如同夜下潮水一点点漫开,几乎能够动摇她想要坚守现状的信心。
她微微挪动身子,想摆脱这种让她不适的感觉。
然而这股寒潮却如影随形,令她不安。
楚离疑心是自己跪坐太久,身上发麻,试着悬空身体,重新调整感官。
而少年却像是静待时机的猎手,抓住她分神的片刻,突然将沉寂的身体猛然向上一抬,带动腹部掀起一道白浪。
楚离措手不及,身体被这股力道带起,向上弹出数寸高度。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在由他身体构成的轨道上,坐着过山车升上空中,可在半空滞留不过一秒,便又哗地向下冲去。
楚离不禁从口中迸出一声尖叫。
随后,她感到自己重重落回他身上那片寒潮中心,整个人惊魂未定般由内而外激荡。
楚离没有俯下视线,却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而少年正一脸得逞似的仰视着她,牙尖轻扣在唇角上,似乎比她更早明白其中奥秘。
楚离回过神来,又羞又恼,两手分别发动,想要给他一些教训。
可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旋即是期盈一声担心的问候。
“小离,你竟然还没睡吗?”
楚离僵硬地侧首望向窗户的方向,一只手正停在少年的胸膛上方,另一手却牵在那条扼住他命脉的束带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楚离:这个井字棋,其实也叫圈圈叉叉棋。
姬无雁:这就是你一边下棋,一边圈圈叉叉我的理由?
楚离:???
【小剧场2】
姬无雁:我希望姐姐坐在我身上哭。
姬无雁:可是姐姐除了坐在我身上哭,几乎什么都干过了呢:)
楚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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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留影
楚离坐在寒潮之中, 一面从心抵触那种挥之不去的滑腻感,一面抿紧嘴唇,试图用理智评估现在的局面。
事情很不妙。
任何一个正常的修士都会知道, 像她方才那种高亢尖细的声音,绝不可能是正常情况下会发出的动静。
期盈身为合欢宗弟子,在宗中修炼到金丹期, 见过的世面比她多得多, 理当会比其他女修更清楚那声音可能的意义。
楚离现在就是后悔。
合欢宗中的修炼之法本就特立独行, 莫说是深夜造访, 即便是白日造访,也难说不会碰上对方在屋里修炼。
宗中原本考虑到这一层,在相对密集的外门弟子院都布下隔音结界, 只要她关着窗户, 就能掩住屋中九成的动静,再放下床幔,便能彻底隔绝声音外泄。
那样一来,哪怕她跟小怜在屋里再怎么大动干戈, 闹得天翻地覆,也丝毫不会惊动期盈。
怪就怪她方才一时兴起, 撕下两片床幔捆缚住少年的双臂, 这才给意外之声制造了逃逸的缺口。
楚离掐住指尖, 盘算自己的退路。
她不是没想过给自己找个借口, 比如谎称那道尖叫是她半夜下床时, 不小心摔倒在地才发出的吃痛声, 只要她提前在身上伪造出恰如其分的淤青, 这个说法也能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她已经跪坐了好一会, 腿脚早就麻得快要不属于自己, 若是此时再雪上加霜,为了遮掩她试图修炼的事实故意把自己磕伤,能不能瞒过期盈都难说,一不留神更弄巧成拙,叫期盈看一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拙劣表演。
期盈毕竟是宗中少有的能体谅和尊重她的人,是她楚离在合欢宗不可多得的好朋友,都到这个地步,她要是再绞尽脑汁对期盈隐瞒这种无伤大雅的情趣,好像也没有那个必要。
只要期盈能稍微照顾到她的一点点面子,最好别当面问及此事,那就谢天谢地了。
楚离稳住气息,对着闭合的窗外唤了声,“你等我一下,我稍后就来。”
她将双手从少年的胸膛和命脉先后撤离,转而按在他身侧的床褥上,一面缓缓吸气,一面忍住身上不适,把自己的身体撑起。
这个过程十分煎熬,楚离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酸麻感却仿佛已经深入魂魄,使她几乎错觉,自己好像要从这具躯体里消失了。
楚离伸直胳膊,任由长发垂落颊侧,徐徐呼气调整的同时,俯视着身下的人。
眼前无疑是一片慑目的景象,那唯一的葡萄不知何时被压破了果皮,内里的紫红色汁水肆意泼洒在雪地中,甚至将仅有的两朵梅花骨朵都染成更深的颜色。
至于那两颗荔枝,早已不知去向。
少年似乎对他胸膛上被泼溅的画面毫无知觉,却无所畏惧地迎上她的视线。
“阿盈现在就在外面。”楚离直直看入他的眼中,一字一顿地叮嘱他,“我马上会开门让她进来,该怎么做,你清楚吗?”
少年没有回答,但他的一侧唇角微微咧开,目光更是略显迷离地打量着她,俨然是沉溺在由她酿出的某种酒里。
楚离对他的沉默感到恼火,却又因他这副微醺的模样莫名难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少年目光向下俯去,唇角弯起,意有所指地打量着纱裙罩住的位置,片刻后,才抬眼露出近乎慵懒的笑意,“姐姐就这么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楚离觉得他好像又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她哪有时间陪他玩这种意味不明的游戏,索性抿唇咬了咬牙,从他身上直接翻到床下去。
腿脚尚未完全恢复知觉,无法很好支撑住她的身体,楚离还是凭借着法诀的帮助,才勉强没有“砰”地一下硬着陆。
她起身时,落下的裙摆堪堪遮住她的双腿,而少年斜来的目光却仿佛某种极快的锋刃,能够轻而巧地切开她身上的防御,将她皮下的筋与骨细细挖出。
楚离一时间恍若置身在雪地里,四面八方被寒流裹挟,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她将手指在身侧握紧,指尖掐入掌心,用那种细细的痛感将自己的神智拉回眼前。
“我为什么要关心你是怎么想的。”楚离对床上的人哼了一声,“你照我说的话做就好了。”
小怜轻轻拽了拽牵住手腕的床幔,表情很无奈,“姐姐未曾松开我身上的桎梏,我这副样子,还能做什么?”
楚离连掐两道诀,分别解开他左右手腕上的束缚,将散开的床幔收入床底,又在他的愣怔中催促道:“把衣服拢好,被子盖上。”
小怜懵然撑起身体,靠坐在床头,他来回揉着自己的手腕,却始终没有照她说的那样,将敞开的衣襟重新合上。
楚离刚为自己披上那件艾青色大袖,就要伸手去扯他身上的衣襟,“你怎么慢吞吞的,我可不想让阿盈在屋外等太久。”
她的动作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
楚离正想抱怨时,却看到小怜手腕上泛红的一圈,心想自己明明没有将床幔系得太紧,难道只是因为法诀束缚的效果,才会在他的腕上勒出这么显眼的痕迹吗?
她有些不安地将他的袖子朝下扯了扯,试图盖住他修长手腕上令人瞩目的勒痕,接着弹指去除他胸前的蜡液和葡萄汁水,才去扯他的衣襟。
“姐姐是不是忘了什么?”少年漫不经心地开口,再次拦住她的动作。
楚离对他的阻挠感到不快,斜过视线瞅着他,“你别闹了,我是真的会生气的。”
小怜张开五指握住她的手腕,脸上还带着一种近乎无辜的笑,“姐姐真的不怕沾湿自己的手么?”
楚离感到哪里有些不对,狐疑地顿住动作,可他却不由她细思什么,直接牵着她的手往腹部靠近,直到她的指尖探入那一片寒潮之中。
少年按住她的手,抬头看她时眼褶微微隆起,略略鼓起的脸颊像是撒娇的模样,“姐姐现在想起来了么?”
他用如此天真的语气,说着一件跟天真毫无关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