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瑶脸上肌肉乱蹦，彻底失去表情管理：
“萧北承本就该死！苏纤柔母子，更该死！你堂堂一个皇帝，整日惦记着自己的妻妹，无耻至极。你以为我不想顾及亲生女儿的性命，若不是你心里只有苏纤柔那个贱人，我们又何至走到这一步。”
“所以，”她一双凌厉的眸子扫过赫连枫：
“枫儿，你还在等什么？你的父皇，他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咱们母子。为了那个贱人，他迟早会牺牲咱们的。”
赫连枫身子剧烈的颤抖，紫玉冠下的脸色青白交替。
望着观猎台下的父皇，想起二十多年来，他对自己的谆谆教诲，深夜谈兵——那个曾夸他有高祖之风的男人，此刻眼底竟凝着从未有过的悲凉。
“父皇……”
赫连枫的声音沙哑如碎玉，缓缓跪地：
“儿臣不孝，但为了天启基业，为了列祖列宗，今日必杀萧南晏。”
赫连琮望着长子颤抖的双肩，眼底忽然灼热。
这个儿子，虽然是苏沁瑶所生，可却是几个儿女里他最看重最为信任的。
赫连枫向来成熟稳重、谋略过人，待人谦逊儒雅，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储君继承人。
赫连琮沉默半晌，突然笑了：
“枫儿，苏沁瑶唯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赫连氏的江山，不能毁朕的手里。”
他抬手指向燕都城方向腾起的火光：
“你若能平叛，便是……便是朕的好儿子，你、下令罢！”
赫连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落在青砖上，溅出星芒似的水痕。
他对着赫连琮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直到额头渗出血珠：
“谢父皇！”
说罢，他猛地站起身来，手中长剑已划破天际：
“全军听令！”
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厉：
“乱臣贼子萧南晏挟持天子，意图谋反，今日，誓要将他诛杀！准备——”
第256章 刀下留人
放箭二字尚未出口，却被萧南晏的冷笑截断。
他携着夕颜自高台跃下，回望赫连枫：
“太子殿下这么着急下令作甚？不如先看看你的亲人们，如何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
他挥手示意，两名暗卫如拎小鸡般，拖出赫连姝。
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此刻鬓发散乱，裙摆沾满泥污，望着萧南晏的眼底还残留着最后的希冀：
“晏哥哥……我是姝儿啊，你曾说过，会娶我……”
“娶你？”
萧南晏挑眉，眼底的厌弃近乎残忍：
“且不说仇人之女，单就凭你这个人，都令本王恶心至极。”
赫连姝如遭雷击，她盯着眼前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不敢相信这就是曾经对他春风和煦的表兄。
精致的妆容被泪水冲花，只剩下唇角的胭脂还凝着血色，她声色俱厉的瞪着夕颜，恨不得将她拆食入腹：
“就因为那个贱婢，你为了她——”
“在本王眼里， 你连这个贱婢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他一脸的不耐，挥手示意侍卫：
“杀了她！”
赫连姝面如土色，绝望的尖叫声撕裂云层：
“母后，皇兄，救我啊……”
苏沁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在金护甲上，却硬是将“住手”二字咽回喉咙。
赫连枫眸子剧烈颤抖，握紧了手中长剑，他知道，离得这么远，此刻想救人，难比登天。
就在两名侍卫刀刃扬起的刹那，一道灰影从身后侍卫的人群里突然冲出，厉喝一声：
“且慢，刀下留人！”
两名侍卫听得这声暴喝，急忙收刀顿住。
眨眼之间，那道灰影已然跃至近前。
众人定睛一看，来人是一名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面目清癯，眉骨处有一道月牙疤痕。
蔓萝惊呼一声：“师父。”
来人正是烛阴。
赫连姝本以为必死，没想到，有人能在生死攸关之际将她救下，抬头一看，正与烛阴的视线相对，她一下子像是寻到了救星：
“这位大叔，你快救救我，他们，他们要杀了我！”
烛阴垂眸看她，脸上并未有太多的表情，下一刻，他已来至萧南晏的身侧。
“烛阴叔叔？”萧南晏唇边浮起一丝微小的弧度，剑眉微挑：
“你怎么来了？”
“怕你吃亏。”
烛阴的声音亦是低沉沙哑，一双如枯井般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
“想着你今日出行，必有风险，所以我混到了北苍狼卫的人群里，必要时，助你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烛阴叔叔有心了。”
萧南晏淡淡一笑，指了指瘫软在地上的赫连姝：
“这女人留着也是个祸患，不如——”
“不可。”
烛阴打断他，视线在赫连姝惨白的脸上停留一瞬：
“她不过是深宫养大的金丝雀，杀一个弱女子对你的名声有污，真正该杀的……”
他的眸子缓缓扫过赫连琮和那三名小皇子，眸间杀意翻涌：
“是赫连琮和他的儿郎！”
赫连琮原本因心爱的女儿将死正难过，此刻意识忽然清明，他盯着烛阴，微微一怔：
“你、你是萧北承的义弟，烛阴？”
“记性不错。”
烛阴冷冷注视着赫连琮，寒光闪烁：
“赫连琮，你当年觊觎嫂夫人美貌，设计诛杀北承兄，可曾想过今日？”
赫连琮哼了一声：
“今日落入你们之手，自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要杀便杀，朕与你这般宵小，无话可言！”
“南晏，”
烛阴摸出腰间匕首，递给萧南晏：
“赫连琮是杀你父王的主谋，亲手杀了他，为北承兄报仇雪恨！”
萧南晏探手接过，眯着眸子，细细打量着匕首柄上熟悉的松枝纹，这是当年父王萧北承亲手送给好兄弟烛阴，还笑言“宝刃赠知己，红粉送佳人”，烛阴倒也没忘这份情谊，始终带在身上。
“好，就依烛阴叔叔所言。”
萧南晏把玩着匕首，不疾不缓地来到赫连琮近前，寒光闪烁间，锋利的刀刃，已然稳稳抵在赫连琮的咽喉：
“陛下，临了，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讲？”
赫连琮微微扯动嘴角，双目喷火：
“死在你的手里，朕心不甘……这些年，朕待你不薄，唯独……亏欠柔儿……”
他的声音忽然温柔，仿佛看见那个素裙翩然的女子，正穿过岁月，向他走来：
“若有来世，朕定要兑现当初对她的承诺。”
“好！愿你来世，得偿所愿。”
萧南晏的眸子骤冷如潭，匕首缓缓举起。
夕颜站在他身侧，望着他握刀的手，心跳漏了一拍——
萧南晏平素行事谨慎内敛，今日却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动手，他不怕背上弑君的千古骂名么？
赫连琮闭眼等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呼喊：
“晏儿，万万不可！”
第257章 你若杀了他，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素服女子发髻蓬乱，跌跌撞撞闯入围场。
天启的两万铁甲军，竟然不约而同地让开一条通路。
那女子虽人至中年，但岁月从不败美人，眉似春山，眸若流风回雪，气韵温润，自有一番‘娴静似娇花照水’的雅致，只不过，焦急与惊恐之下，满脸的泪痕。
细看之下，眉眼间，掩不住萧南晏与她惊人的相似。
在场众人皆已认出，来人，竟是当年的燕都第一美人，萧南晏的生母——苏纤柔。
方才那个苏纤柔是紫刹假扮，那么眼前这位太妃娘娘，应是真的。
所以，那些天启的将士们，不约而同让路。
“柔儿？”
赫连琮猛然睁眼，瞳孔里映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真的是你！”
赫连琮这一生的执念，便是苏纤柔。
他万万没想到，在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一生最爱的女人，且是她出言相救，一时间，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
烛阴原本站在萧南晏的身后，静静地看着，等待着萧南晏手刃赫连琮的那一刻，唇边浮起一丝冷凝的笑意。
孰料，关键时刻，苏纤柔竟在此时跌撞着闯入猎场，眸间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怒意。
观猎台上的苏沁瑶，更是银牙紧咬，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将苏纤柔灼穿。
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她真是恨，过去那些年，怎么就没有把她整死？
萧南晏对苏纤柔的出现，似是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他转身时，眉峰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
“母亲，您既知儿子在替父报仇，为何要阻拦？你对父王情深义重，难道不想亲眼见着，儿子手刃凶手，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