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夕颜,曾经的爱恨纠葛如乱麻缠绕,她怨萧南晏的算计、恨他的冷漠,可听到父皇那句“休想活着离开”,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她只想此刻躲开他的束缚,却还从未想过,要他死……
第332章 本王此来,为寻一人
次日晨时。
宣政殿内,鎏金铜鹤香炉中,升腾着龙脑香,谢缜身着赭黄十二章纹常服,稳坐在龙椅之上。
谢澜与谢湛,按剑立于他的身侧。
“天启摄政王萧南晏觐见!”司礼太监的唱喏声,穿透重重宫门。
嗓音未落,一道玄影已穿过朱门,径直而入。
谢缜微微探身,注目瞧看,来者,是一名年轻男子。
但见他长身玉立,身着一件玄色暗花重缎锦袍,袍角以银线密绣蟒纹,腰间玉带嵌墨玉为銙,那墨玉色如点漆,竟似将殿内烛火都吸入石中。
一头墨长未束王冕,仅以寒玉簪绾住。
谢缜的视线,落在男子的脸上,竟然微微一怔。
他原以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南晏,必是面目奸狡、油腻不堪的模样,却不想,他竟这般年轻,容貌这般……俊美绝伦。
只见他生就一张惑世容颜:剑眉入鬓,目若寒潭浸雪,鼻梁削挺,唇色却似染了霜的丹枫,偏生轮廓深邃如刀削,组合起来竟有股惊心动魄的风华。此刻,他立在丹陛之下,玄袍猎猎,身形挺拔如孤峰峙雪,偏偏又带着种俯视六合的矜傲,仿佛这雕梁画栋的南昭大殿,不过是他袖中一方山水。
“萧南晏,在此见过南皇!”
萧南晏微微躬身,声如裂冰,清冽却挟着万钧威压。
谢缜原本还为他的惊世容光所震撼,此刻微收心神——
这萧南晏若论风姿 ,确是人中龙凤,看这容貌气韵倒也配得上他的女儿,可一想到他令女儿沦为婢子、未婚先孕、百般欺辱,怒意便如地火暗涌。
可脸上,却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原来是天启萧王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只不过,萧王爷你未发国书,突临南昭,倒叫朕这做东道的,一时不知如何招待。”
言罢,他摆了摆手,命内侍在丹陛下设一把紫檀木椅:
“坐。”
萧南晏并未推辞,一摆袍角,落坐姿态如松峙渊渟。
萧南晏目光如鹰隼般,掠过谢澜紧握的拳、谢湛按剑的手,最终凝在谢缜脸上:
“南皇,本王此来,确属冒昧,然实有要事,不得不来。”
“哦?何等要事,竟劳萧王爷亲涉千里?”谢缜指尖摩挲着案上的御府龙纹。
萧南晏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本王此来,为寻一人。”
“寻人?”谢缜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眼底厉色:
“能让天启摄政王亲自寻访的人物,必是非同小可。不知,那是何许人也?”
萧南晏眸子微眯,薄唇轻吐:
“本王未过门的妻子,夕颜。”
咔的一声,谢湛佩剑已出鞘寸许,被谢澜一记凌厉的眼神止住。
谢缜却只是将茶盏轻轻一磕:
“既是萧王爷未娶之妻,缘何跑到南昭来寻?莫非,她是南昭子民?”
“正是。”
“南昭虽不及天启物广人众,但也有百万以上人口。萧王爷只身寻访,无异于大海捞针。”
萧南晏眸光一沉:
“南昭虽地域广袤,不过,本王有幸,查到她身在何处,故而来求见陛下。”
“哦?”谢缜似是来了一丝兴致:
“萧王爷倒说说看,这位名叫夕颜的姑娘身在何处?朕若能帮衬,自当尽力。”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萧南晏忽然抬眼,目光如寒星般直刺谢缜:
“此王要找的人,此刻便在南昭皇宫之中!”
谢澜冷笑一声:
“萧王爷莫不是思妻心切,神智恍惚了?我南昭皇宫中,又岂会有你天启摄政王的未婚妻子?”
“那便要问问贵国的二殿下!”萧南晏转向谢湛,眸中闪过冷芒:
“可是二殿下,将本王的女人拐回南昭?”
“萧南晏,你放肆!”谢湛怒喝拔剑,却被谢缜抬手喝止。
谢缜依旧盯着萧南晏,
“萧王爷不妨说清楚些,你要找的,究竟是谁?“
萧南晏缓缓身起,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淬了冰:
“陛下的掌上明珠,昭宁公主——谢湉!”
第333章 天启愿与南昭,结秦晋之好!
萧南晏话音未落,稳重如谢澜,腰间佩剑也已发出清越龙吟,俊雅如玉的面容泛起寒霜:
“萧南晏,这里是南昭江都城,容不得你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萧南晏扫过谢澜的冷峻眉眼:
“昨夜祭月大典之上,本王看得真切,那昭宁公主分明就是夕颜。听闻贵国公主流落民间十五载,夕颜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幼时流落南昭,被本王带回天启。而她才失踪不久,南昭就多了一位公主?这世间,哪有这般天衣无缝的巧合?”
谢澜冷笑一声,手按剑柄跨前半步:
“天下相似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萧王爷仅凭几分肖似,便想强认皇妹?再者,她昨日面罩轻纱,你怎就那般肯定是她?”
萧南晏微微勾唇,眸间忽然浮起一丝戏谑:
“听闻南昭太子殿下已有太子妃,你的女人脸上挂上一层轻纱,你便不识得了么?”
“你!”
谢澜饶是再好的修养,此刻脸色由白转青。可他又不想公然承认,夕颜便是自己的皇妹,只得冷哼一声,不作答言。
萧南晏突然转脸对谢湛道:
“二殿下,到底令妹是不是夕颜,你比谁都清楚。”
谢湛脸色一变:“萧南晏,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南晏眸子越发清冽:
“你将她从天启带回南昭时,可曾想过,她腹中还怀着本王的骨肉?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二殿下,你这是在破坏令妹一生的幸福!”
“萧南晏,休得胡言!”
谢湛大怒,佩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殿内烛火骤暗。
“是否胡言,请公主出面,一见便知!”
萧南晏却半步不退,周身威压如潮,将谢湛的气势生生压下。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宣政殿空气几乎凝固。
恰在此时,内侍总管孙成疾步奔入,俯在谢缜耳边低语几句。
南昭皇眸中骤起暗芒,沉声道:
“来得好,宣他们进殿!”
礼官尖细的唱喏刺破紧绷的气氛:
“请天启太子殿下赫连枫、国师楚烬觐见——”
萧南晏忽地冷笑一声,甩袖重新落座,指腹摩挲着腰间的夕颜花玉坠,仿佛方才剑拔弩张的对峙,不过是儿戏。
殿外光影晃动,两道身影踏步而入。
赫连枫今日一袭月光锦袍,玉带束腰难掩贵气,眉如墨画,风姿独绝;
楚烬依旧红袍似火,一双深邃的眸子在灯火辉煌下,流转着幽光。
谢缜望着这两位不速之客,心中暗自赞叹:
天启真是人杰地灵,竟有诸多惊才绝艳的人物。
“赫连枫——”
“楚烬,”
二人同时躬身,广袖拂过金砖,声线清朗:
“参见南皇!”
“免礼,赐座。”谢缜抬手示意,眸光越发深邃。
偏巧,赫连枫与楚烬的座椅,安置在在萧南晏的对面。
赫连枫拂袍落座,盯着低垂着眸子的萧南晏,忽然轻笑出声:
“摄政王也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萧南晏靠在椅背上,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未置一词。
殿内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寒芒忽闪,倒像是早知赫连枫会在此现身一般。
谢缜抚须大笑,打破凝滞的空气:
“今日真是黄道吉日,天启的摄政王、太子殿下、国师大人齐聚敝国,当真是蓬荜生辉。”
“南皇,怕是您有所误会。”沉默半晌的萧南晏淡淡开口:
“天启皇帝赫连霁,年仅七岁,恐生不出这二十几岁的太子殿下。”
赫连枫的笑意骤然僵在脸上,指节捏得扳指发出闷响,却仍维持着风度:
“摄政王,天启皇室的私事,不必在南昭宫中议论,以免贻笑大方。”
“那本王倒是好奇,”萧南晏忽然倾身,玄袍下摆扫过案几:
“昔日的太子殿下,大驾南昭,所为何事?”
“孤的事,不劳摄政王费心。”
赫连枫一语回绝,不作半点犹豫。
谢缜轻叩扶手,沉声道:
“殿下,既然你不远千里来到南昭,定是有要事相商, 不妨坦诚相告?”
赫连枫深吸一口气,重新整理衣冠,朝谢缜深深一揖。
殿内烛火流光溢彩,映得他眼底眸子越发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