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湛见他平日里老成持重,此刻却是满眼惊惶,不禁心头一沉:
“发生什么了事了?”
孙成的目光在夕颜脸上扫过,嘴唇动了动,却有些吞吞吐吐。
夕颜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指尖冰凉:
“孙公公,有话不妨直说,莫非……与本宫有关?”
谢湛也沉了脸,抬手示意:“但说无妨。”
孙成这才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说道:
“殿下,公主,大事不好了!天启摄政王萧南晏,已亲率二十万大军南下,不日便将抵达南昭边境!”
“什么?”
夕颜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茶水溅湿了裙摆,她却浑然未觉,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
最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第371章 用兵有道
景平二年,天启摄政王萧南晏,亲率二十万大军,以雷霆之势,踏向南昭疆土。
他用兵有道,绝不冒进,此次出征更显章法。
他不循寻常强攻之道,反倒以“围点打援、困而不歼”为核心,每攻一城,必先遣精骑绕至敌后切断粮道,再以重甲步兵列阵城下,高筑壁垒困守。
城中断粮数日,守军自乱,往往不需大战,兵不血刃便能逼降,既减少了双方伤亡,又能保全城池根基。
行军途中,萧南晏三令五申:
“凡我天启将士,遇百姓需秋毫无犯。城破之后,许守军降,许官吏留,唯不许伤一人、掠一物、淫一女。若有违令烧杀淫掠者,不论职级,斩立决!”
军规严明如铁,二十万大军所过之处,虽旌旗蔽日、甲胄生寒,却罕见烽烟焚城、哀鸿遍野。
百姓们起初惊惧闭门,待见天启兵将只守街巷、不扰民居,甚至会帮倒坍的屋舍搭起梁柱,渐渐放下心来。
这般“以威慑敌,以仁收心”的战术,让南昭军队防不胜防。
不到四个月,萧南晏接连攻下五城。
此刻,他立于新夺的洛水城池之上,望着南昭腹地的方向,眸色沉凝:
再攻克六座城池,他的铁骑便将直抵南昭都城江都。
原本,他还可以更快,那些守城的南昭士兵,在他精心布下的困局中,早已军心涣散,若下令强攻,不出一月便能踏平前路。
可萧南晏刻意放缓了脚步,尽量做到兵不血刃,避免血流成河。而是用最稳的战术、最小的伤亡,让南昭见识他萧南晏的厉害——既能挥兵踏碎山河, 亦能收放自如,掌控全局。
他的每一步推进,都算得精准:围而不攻,断粮却不毁田;收降守军,却严禁士兵滋扰百姓。
只因,这里终究是夕颜的母国。
他要的是南昭臣服,不战而屈人之兵,心甘情愿同意和亲,而非让南昭这秀丽的山川,沦为焦土,满目疮痍……
风卷着战旗猎猎作响,萧南晏的目光,越过层层城池,望向江都的方向,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摩挲。
快了,很快就能见到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早在五多月前,便有江都探马来报:南昭昭宁公主诞下一女,取名谢茵。
原来,他们的女儿,唤作茵儿。
姓谢?也好。
……
江都皇宫。
宣政殿内气氛凝重如铁。
南昭皇谢缜端坐于龙椅之上,听着兵部尚书颤声禀报战况,攥紧扶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个萧南晏!”谢澜率先开口:
“看来,他隐忍多时,终是忍不住亮出利爪了!”
一旁的谢湛满脸怒气:
“想不到,他为了夕颜,竟真的敢向南昭宣战,真是欺人太甚。当初就该将他扣在江都,落得今日养虎为患。”
谢澜尚且沉稳:
“父皇,看天启军这势头,分明是铁了心要兵临江都城下。眼下,该如何应战?总不能坐以待毙!”
谢缜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萧南晏兵多将广,又素来带兵有方。若与他硬碰硬,只会伤亡惨重,且未必能挡得住他的铁骑。此战,需以智取。”
“父皇。”谢澜上前一步,抱拳请命:
“儿臣愿带一队人马,去洛水城迎战于他!”
谢缜看了一眼长子,点了点头:
“好!南昭多山地水泽,更多瘴气毒物,你只需利用好这地形优势,层层设阻,断他粮道,扰他军心,定叫他那二十万人马,有来无回!”
“儿臣明白!”
……
昭华殿内。
夕颜正低头逗弄怀里已满半岁的女儿。
茵儿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玉兰花的小袄,小手攥着她垂落的发丝,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摇鼓,笑得眉眼弯弯。
夕颜的心思,早已飘到战场之上,那些探听来的消息,像一块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每听说萧南晏又攻破一座城池,她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了一分。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两国会兵戎相见。
难道要让整个南昭为了她一个人,陷入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境地吗?
萧南晏纵然下令减少伤亡,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怎会真的毫无伤亡?
百姓们或许得以保全,可那些冲锋陷阵的将士,他们的命,也是命啊!
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岂不是要背上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
第372章 我要亲上战场,迫他退兵
正胡思乱想间,怀里的茵儿忽然咯咯直笑,胖乎乎的小手在她脸上乱抓了一把。
夕颜低头看去,只见女儿一双漂亮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然的娇憨。
那张小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蜜桃,鼻梁小巧挺直,唇瓣是淡淡的樱粉色,连打哈欠时露出的小牙床都透着可爱。
这孩子真是越长越精致,眉眼间既有她的神韵,又隐隐藏着几分说不清的英气,漂亮得像画里走出来的娃娃。
难怪父皇母后,两位皇兄,每日都要争相往昭华殿里跑。
个个一进门就伸着手要抱茵儿,几个人抢着抱着就不肯撒手,嘴里不住地念叨“我们茵儿真是个宝贝”,那稀罕劲儿,仿佛得了稀世珍宝。
如今,母后江睛月的身子早已彻底康复,每日挽着父皇的手在御花园散步,说说笑笑,恩爱得一如从前。
夕颜看着他们相携而行的身影,心里软得像一团棉花。
一家这样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守着茵儿享天伦之乐,是那般的幸福。
只是不知道,这份安稳,还能有多久?
此刻,夕颜心头的郁结,被茵儿这抹天真的笑意驱散了不少,紧紧地将女儿抱在怀里,在她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又亲,低声呢喃:
“茵儿,我的茵儿,只要你好好的,娘亲什么都不怕。”
就在这时,蔓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哎呀,你这一天到晚抱着茵儿,就不觉得烦么?”
她手里还拿着刚从御膳房顺来的桂花糕,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递了一块给夕颜。
“喏,刚出窝滴。”
茵儿瞧见那粉白的糕点,好奇地伸出小胖手去抓,蔓萝笑着拍了下她的手背:
“你这还吃奶的小娃娃,没你的份。”
夕颜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世间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般狠心的娘亲了,把自己的儿子丢出去,倒落得个清闲,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蔓萝嘻嘻一笑,凑过去逗茵儿:
“我可不像你,满满都是母爱。我就是给楚烬那个狗东西找点事做,省得他天天盯着我不放,我可受不了那黏糊劲儿。”
夕颜被她逗笑了:“二哥派去的探子回报,说樾儿如今一天到晚只黏楚烬一个,旁人谁抱都不行,吃喝拉撒全要爹爹亲自动手,稍不如意就大哭不止,把楚烬可是折腾得够呛。”
蔓萝撇了撇嘴,依旧不饶人:
“早就知道他随了老子,是个粘人精。你看,我把他送过去多么的正确,楚烬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围着儿子转,再也顾不上来寻我,我才能偷个空上街溜达溜达。
她哼了一声:“这世间,除了楚烬那狗鼻子,别人谁也闻不出我,简直不要太舒爽。”
夕颜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就真的一点不想你儿子?他可是你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儿。”
蔓萝逗弄茵儿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嘴上却依旧硬气:
“烦都来不及呢,想他做什么?”
夕颜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暗暗发笑。
她可是知道,有好几回,夜深人静之时,蔓萝偷偷溜出宫跑到楚烬住的那所小院,扒着后窗往里偷瞧儿子几眼。
她一见楚烬抱着个白嫩嫩的胖娃娃,一会愁眉苦脸、一会眉开眼笑的模样,暗自发笑。
结果,有次楚烬换尿布时,儿子的尿一下子呲到了他脸上,她竟扑哧笑出声来,被楚烬发现,像撵狗似的,抱着儿子追了她几条街,直到儿子哇哇大哭,楚烬这才作罢。